她迎上张氏的目光,回道:“母亲是知道的,宁王身体不好,即便我不说,他自己也懂得爱惜自己,在女色上节制,母亲把罪过推到我头上,当真是冤枉了。”
张氏别过脸,“我不管这些,总之,我让你舅舅把张淼儿送入京,就是为了让她入宁王府帮你一把。你在外流落十年,该学的没学会,不该学的坏毛病染了一身,若身边没个自己人提点,往后势必要失宠。”
花姜收了笑意,冷冷问道:“母亲就这么急着要找人代替我吗?”
“我是为你好,为相府好。”张氏垂下眼,生怕眼底的心虚被花姜瞧见。
前些日子宋锦珠回家看她,隐约提起太子想要宁王相助。
她知道自己和花姜水火不容,担心花姜在宁王面前吹枕头风,疏离太子。
这才急急忙忙送信回张家,让他们把张淼儿送来。
张淼儿年纪合适,又生得周正,更重要的是,她和自己一条心,把她放在宁王身边,总比花姜好得多。
“阿苑,”张氏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极了同宋锦珠说话的语气,“母亲对你严厉,那也是为你好,担心你在外面被人看不起,受人欺负。宁王府现在还没有正经的妾室,你让宁王把淼儿收进去,做个良娣也好,侧妃也好,你身边有个自家人帮衬,以后想做什么,就容易得多了。”
“你听母亲一句劝,我就是吃了这个亏,才会被崔氏拿捏得死死的,到头来都没能在你父亲那里念句好。”
花姜如何不知张氏的打算,不慌不忙替她掖了被子,回道:“母亲好生休息吧,这件事我先回去探探王爷的口风,咱们从长计议,急不得。”
张氏原本还想再劝几句,可花姜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倒不好硬逼了。
花姜关上门,转头便看到宋知麟立在院中等她。
“妹妹,”宋知麟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母亲生病了,你就别生她的气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们两个在里面谈了什么,但张氏历来对花姜就不好,总是当面背面给她下脸。
宋知麟夹在中间,总以为是自己的错,既没能让母亲高兴,又让妹妹受了委屈。
花姜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大哥,我没生气。”
那样的人,不值得。
“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她现在就挺好的啊,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日子,她唾手可得。”
花姜朝他笑了笑,“大哥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咱们去你屋里吧,好久没见,说会儿话。”
“好。”宋知麟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一心只想着和花姜去玩儿。
两人在宋知麟的院子里一直待到申时。
初夏走进来,说道:“王妃,王府的马车到了。”
花姜和宋知麟从矮榻上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下次再玩。
相府门外,周桓推开车门走下来。
十七上前说道:“殿下不在车上等吗?”
“算了,我还是进去接王妃,免得她抱怨。你不必跟着,我自己进去就是。”
十七听着周桓一本正经的说辞,心里暗想,明明就是你想早些见王妃,还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
周桓来过相府几次,对里面的路很熟悉。
到了垂花门,周桓停下脚步。
虽然相府没有年轻女眷,但毕竟是后宅,他孤身一人,也不好随意进去。
周桓走到廊下,站在那里等着花姜。
垂花门内,张淼儿带着婢女从张氏院里出来,正好路过。
“小姐,你说夫人是什么意思啊,王妃到底是应了还是没应?”
张淼儿身侧的婢女低声和她说着话。
张淼儿神色淡然,从腊梅树上折下一支开得正香的梅花,放在鼻下闻了闻。
“我巴不得她别应下,我原以为姑母把我接入京,是要嫁到什么豪门世家里去,谁知竟是让我嫁给宁王那个活阎王。”
“小姐,您可小点声。”婢女面露紧张,轻轻拉了拉张淼儿的衣袖。
“我又没说错,坊间可不都这样传的嘛。宁王手里不知过过多少条人命,染了多少鲜血,他后来重病难治,就是因为杀孽太重。哎,还不知他生得什么凶神恶煞的嘴脸,想想都可怕。”
“若是让我去做正妃,倒也罢了,竟然让我去做妾,我可瞧不上。”
婢女瘪瘪嘴,想着自家主子在张家那一众姑娘里面并不算出众,若非年龄合适,便是皇室的边也沾不上,也不知她在嫌弃什么。
“奴婢听说,王府里的侧妃也是要上宗牒的,到时候就是正经的皇家人了,小姐也不算太亏,”她上前一步,贴在张淼儿耳边,“而且夫人不是说了吗,那宁王妃是个没受过教化的人,只要您顺利进入宁王府,你们二人一对比,高下立判,王爷的心自然就到您身上了。您若再能先她一步诞下皇孙,王妃之位也未必争不到手。”
张淼儿斜瞥一眼,笑着伸手点到婢女头上,“就你心眼儿多。”
她抬脚往前,心里的烦躁少了几分。
“那是谁?”张淼儿走过垂花门,余光瞟到一个长身玉立,如竹如松的身影。
尽管没看到正面,却已然如惊鸿一瞥,一眼难忘。
她朝婢女挥挥手,让她过再瞧瞧。
婢女偷偷退了几步,贴着青砖墙往外看。
“看清了么?”
婢女摇摇头,“那位公子生得确实俊朗,可......就是太冷峻了,奴婢生怕被她瞧见,也不敢多看。”
张淼儿左思右想,看里外都没人,亲自探出头去。
刚好撞上周桓看过来的眼神。
她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过来,忙捂着心口缩了回去。
“小姐别怕,左右不过是相府来的客人,若是冲撞了您,咱们告诉相爷,让他将人斥责一顿。”
张淼儿此刻心跳如擂,一种既紧张又愉悦的感受,从心底升起。
“小姐,有人来了。”
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婢女拉着她匆匆往小道上去。
世家贵女,可不兴躲在门内偷看外宾的。
张淼儿脑子里浑浑噩噩,脚步虚浮,一心只想着刚才那一眼对视。
这世上,再也没有旁的男子,能那般入她的眼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