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雪停了,檐下万籁俱静。
红鸾帐中却一直传来簌簌沥沥的声响。
罗裙锦袍交织,散落在床角。
暗哑低沉的男声在催促,“你会的,又不是没做过。”
“我累了,要休息。”
一声含笑的嗓音带着蛊惑在耳边炸响。
“乖,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不主动,那就只有让本王亲自伺候你了。”
“殿......”
余下的声音,瞬间湮没在攻城略地的乱战中。
寂静暖阁,断续娇弱的呜咽起起伏伏,最后都化作小兽低泣。
点翠串珠的金制流苏倚在床头,自顾自地摇晃着,簌簌作响。
花姜不是贪睡的人,可这一日却睡到几近晌午才睁眼。
身旁的温热早已散了。
她撑肘起来,唤道:“初夏。”
小满急急推门进来,站在帷帐外回道:“初夏姐姐出去办事了,王妃是要起来了么?”
花姜复又躺回去,揽着柔软的锦被翻了几个身。
这一觉睡得好极了,像是爬了几座山,淌过几条河以后,酸软的身体得到了彻底放松。
她的声音还懒懒的,落在小满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娇气,“我饿了,想吃鸡茸粥,再加一碟酱萝卜。”
“好嘞。”小满欢欢喜喜应了声,走到门外吩咐,又折转身回来伺候她起床。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没过卯时就出府了,他说衙门里的事多,今日回来得晚,让您别等他用晚膳了。”
一到年底,户部就忙,周桓的身体在外人眼中日益好起来,到他跟前请示的事和人自然而然就多起来。
小满想起宁王的吩咐,虽然不大明白,却也原话复述出来。
“王爷走前,还特意嘱咐了,让王妃少吃点粽子,不然又得像昨夜那样,陪您消食了。”
花姜脸色一僵,看向铜镜。
幸好只能照出个影子,看不清脸色。
......
长公主回京,在宫里是件大事。
皇帝病重那几年,全靠长公主朝里朝外立起来,因此,太后对她的感情极为深厚。
这次宴会,是太后下旨,让皇后亲自操办的。
日期就定在长公主回京的当晚。
这是花姜第一次见太后,也是和周桓成亲后第一次见长公主。
长公主还是那般高雅华贵,即便赶了十几日的路,此刻在她脸上也找不出一丝疲惫。
她坐在太后身旁,只有和太后说话的时候,才偶尔露出女儿家的乖巧模样。
她招手将花姜唤到跟前来。
“皇祖母,这是宁王妃,宋相家的二小姐,您还没见过吧。”
太后一脸慈祥的模样,身上的沉香妆花麒麟补缎宫装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将她衬托成一个不问世事的安详老太太。
花姜心里的紧张却一点没少。
世人多多少少都戴着面具,更不用说这深宫中的女子。她想要你看到什么样,就能做成什么样,至于真实的模样,是极难见到的。
既然太后想做平和的老太太,花姜面上便松快了些。
她搭着手屈膝行礼,“见过太后,见过长公主。”
太后朝她点点头,笑道:“你祖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标致的人儿。她宋家的女儿当真各个都好看,原以为锦珠已算得上京城一等一的美人,没想到她妹妹竟要将她比过去了。”
太后上下扫了她一眼,越发满意,“这规矩,也学得好,像是瑶珍教出来的孩子。”
“你祖母如今可好?”
花姜不疾不徐回道:“回太后,祖母近来身子康健,比以前好多了,她总是在咱们面前念叨着太后,想寻时间进宫看您呢。”
太后笑着往后靠了靠,朝长公主道:“你瞧瞧这丫头,和她祖母一个脾性,惯会哄人开心。哀家还不知道你祖母吗,历来最嫌麻烦,哀家不给她传话,她才不肯进宫呢。”
“哎,”太后叹了一口气,“这两年,许是老了,哀家也爱清静,同你们这些个晚辈也见得少了。”
长公主搀住她的臂弯,略带撒娇道:“可不是吗,就连孙女儿也少有能见到您。”
正说着话,一个婢女牵着两个孩子走过来。
太后张开手唤道:“平哥儿,宁姐儿,快到皇嬷嬷这里来。”
两个孩子一点不扭捏,当即一左一右偎在太后身边。
长公主指着花姜道,“还有这儿呢,这是你们二婶婶。”
“见过二婶婶”。
两个小孩子有模有样行过礼,坐回到长公主身边。
花姜听周桓提过,长公主成婚晚,三十几岁才得了一对双生子,如今刚好五岁。
花姜进宫前早有准备,让初夏呈上两个锦盒,送给他们做见面礼。
毕竟是小孩儿心性,见了礼物,都按捺不住想要打开玩。
长公主宠溺地看了他们一眼,吩咐婢女:“带公子和小姐去暖阁玩儿吧。”
大人的宴席,对小孩如同受刑一般。
吃不好,更玩不好。
看着两个孩子雀跃地拿着礼物,下了宴席,坐在对面的乐清公主,眼里渗出一丝羡慕。
元妃看她走神,碰了碰她的手,“乐清,咱们也去敬你父皇和皇后一杯。”
“皇后已经在你父皇面前求了恩典,赐婚的旨意很快就要下来了。”
看着柔顺温婉的女儿,元妃这辈子最大的忧虑彻底消散了。
她这十几年,跟在皇后身边做小伏低,为的就是给女儿谋个出路。
她自知出身比不上别人,样貌也不是顶尖,能怀上孩子,靠的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运气。
她本不是爱争爱抢之人,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拼上一把。
宫里的公主有十几个,不是每个都能嫁入好人家,许个好郎君的。
萧逵,是她中意了好几年的人。
虽然年纪比乐清公主大了四五岁,但胜在有家世又上进,更没有那些花花草草,连流言绯闻都没被传过一句。
她这辈子遗憾的事,总想在女儿身上找到圆满。
“母妃,我不想嫁人。”
元妃正要起身,听乐清公主说上这么一句话,立即就变了脸色。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得了,可千万别让别人听见。你父皇好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可别惹恼他。”
乐清咬唇点点头。
她只是不想离开自己的母妃。
母妃过得太累了,她很心疼,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