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姜与他近在咫尺,看着他眼底泛起猩红。
“他是谁?”裴砚口中狠狠挤出几个字,恨不得当即让那人从世上消失。
“宁王殿下。”花姜不得不将周桓抬出来。
裴砚的手松了松,却依旧没放。
“原来......他说的人,竟是你。”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却依旧没动摇心思。
“如果我可以带你走,你愿意跟我一起吗?你以前说过,想去北地看连绵的雪山草甸,我们先去哪里,好不好?”
他的语气全是祈求,听得花姜心生不忍。
他口中那片广袤的北地,原主已经去过了。
而且,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李世苍。
花姜对裴砚多了一丝同情,心想与其让他沉溺旧情,倒不如抽刀断水,免了煎熬的痛楚。
“裴公子请自重,我不认识你,更不会和你走。”
裴砚眯起眼角,朝花姜靠过来。
“不是你说,倾慕探花郎已久吗?如今我到了你跟前,你怎么反倒不愿意了。”
花姜怔了怔。
这句话,他只对周桓说过,为何裴砚会知道?
除非......
难怪书里宁王死了没多久,裴砚就因病去世了。
看来是太子知道了他和裴砚有私交,才对他下手的。
她试探着回道:“既然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就更不该如此了。我若是走了,殿下该怎么办?”
裴砚的内心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如今被花姜提起,他忍不住生出一丝犹豫。
垂眸思索片刻,他终于放开手,“你先走吧,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他并没有放弃,只是想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
花姜快步走到门前,开门的瞬间微侧过头,“裴公子,今日你我并未相见,以后,也别再见了。”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
裴砚这样的人,能在大殿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掳走,想要再下手,也不是难事。
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有一段过往,只是原主选择了遗忘。
可是,她为什么不想记起来呢?
虽然花姜心里有许多疑问,眼下她必须尽快回去。
裴砚知她的担心,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说道:“宋锦珠在东侧殿最里面那间禅房,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多谢。”
花姜沿着长廊一直走到裴砚说的那间禅房。
廊外风急雨骤,她正要推门进去,突然听到宋锦珠的声音。
“绿翘,等会儿你去给小师傅说一声,这个往生牌位我带走了,以后都不用供奉了。”
“是。”绿翘取了锦帕过来,将宋锦珠手里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小姐心里就踏实了,不用隔几个月就来添香火,也不会总是梦到二小姐。”
宋锦珠不安地抓住抱紧双臂,“当初,毕竟是我把她骗到山上去的,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
“你等会儿去后山,找个地方把东西烧了,一定不能被人发现。”
绿翘正要说话,转头便看到窗棂上的人影。
“谁?”
花姜推门而入,身上沾满了水汽。
“幸好遇到小沙弥,告诉我你在这里,不然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花姜边说,边往里走。
宋锦珠看了看绿翘手里的东西,心头跳得飞快。
她顺手递过一张干净的棉巾给花姜,试探道:“你怎么在外面,都听到什么了?”
花姜只顾擦着身上的水珠,反问:“外面又是风声又是雨声,难道还有别的声响?”
她朝宋锦珠走近了一步,“姐姐是听到什么怪声了么,怎么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有,”宋锦珠别过脸,上前打开窗户。
真如花姜所言,窗外风雨加交,就开窗的间隙,已有雨点飘落进来,洒在她脸上。
她关上窗户,松了一口气。
“你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寺里人多,你这样乱跑,像什么话。”
“那就劳烦姐姐派人去给祖母说一声,我和他们走散了,指不定祖母正急着找我呢。”
宋锦珠朝绿翘使了个眼色,“你去吧,就说姐姐和我在禅房躲雨,等雨势小些再过去。”
两人坐在屋子里聊了会儿天,用了些糕点。
初夏随绿翘一起回来的。
她脸上还带着焦急,直到确定花姜无碍才放下心来。
“蠢丫头,连主子都要跟丢,要你有何用。”
宋锦珠不满地呵斥初夏。
初夏立即跪在地上,“都怪奴婢大意,下次不会了。”
她顺势伏在花姜脚边,替她将裙摆理好,不动声色擦掉鞋上沾染的泥点子。
花姜拉她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等雨快停了,一行人才往老夫人的厢房里去。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佛珠,后怕得直拍胸脯,“老天保佑,祖母真是要担心死了,生怕你们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一手拉着一个孙女儿,围着她坐在矮榻上。
“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一个大活人都能看丢。”老夫人骂了一句,朝花姜说道:“你要是再晚点有消息,祖母差点让人把寺都封了。”
花姜搂着老夫人的胳膊,安慰了几句。
因为这件事,一行人没有留下用斋饭,就匆匆赶回相府。
花姜原以为裴砚会尽快想办法再见她。
可直到嫁入宁王府的前一夜,裴砚才再度出现。
彼时,府里上下,特别是花姜的闺房,已是红艳艳的一片,喜庆至极。
裴砚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眼间全是浓郁得散不开的戾气。
“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走?”
花姜关上窗户,转身面对他。
过了这么久,她早已镇定下来,心中的疑问便想在今夜找到答案。
这段时间,花姜打听过裴砚。
他是裴家六郎,是裴夫人的嫡子。
早年间,在裴家翘楚众多的子弟中,除了长相,裴砚的学识才能并算不上出众。
但三年前,裴砚突然转性,用功读书,深居浅出,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考中了探花。
满京城的人都以为他会像几位兄长一样入仕为官,谁知他在皇帝圣旨下来前,他先于御前请辞,说自己只擅经商,不愿周旋于朝堂。
皇帝虽感意外,却也欣赏他的孤勇,当即就同意了。
自此以后,裴砚与裴家的关系急转直下。
又因为裴砚与长乐坊花魁纠缠不清,犯了裴家家规,几度有传闻,裴家家主要将裴砚划出族谱。
可到底有没有,也没人说得清楚。
花姜预感,以裴砚我行我素的性子,他们之间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难保裴砚会做出失控的事情。
与其日日揣度,倒不如把主动放在自己手中。
花姜递上一杯热茶到他手上,“有些事,我的确忘了,可我又认真想了想,既然这世上有人记得,我便不该忘。”
“裴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裴砚坐在桌前,再抬头,眼中尽是担忧,“你确定,你想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