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里间传来虞氏虚弱的声音。
太子丢下众人,疾步走了进去。
“玲珑,事情都查清楚了,的确是宋氏所为,她居然放了夹竹桃粉在你的吃食中。”
他倾身安抚道:“太医检查过糕点了,幸好里面的量不多,只要对症下药,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虞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今日我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只是那梅花糕的味道的确不错,走的时候,我腆着脸多要了两块走。”
“难怪,宋姐姐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若非香兰手快,只怕此刻还不能确定是中了夹竹桃的毒。”
太子把香兰唤进来,“今天的事,你立了大功,赏你半年俸禄,以后好好伺候侧妃,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香兰心中一喜,忙不迭叩头谢恩。
虞氏躺在太子怀中,顷刻间,眼中溢满泪水,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去寻宋姐姐,她也不会恼我,以至于乱了心智,出此下策。也是我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殿下,妾身有罪。”
她挣扎着就要起身。
太子越发心疼,揽住她的腰身,道:“宋氏自食恶果,和你无关,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余的交给我。”
太子派了两个东宫的嬷嬷,亲自去偏殿问话。
花姜瞧着那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便知道,宋锦珠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淑贵妃扶着婢女的手站起身来,“宋锦珠毕竟是宋相的女儿,太子不如把她送到掖庭去,有了证据证言,签字画押,自有律法惩治。”
“这是东宫的事,本宫就不劳烦别人了,本宫亲自审问,绝不会冤枉了谁。”
淑贵妃听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若非她如今代管着公务,她也未必想想管闲事,但又不想落人话柄,便说道:“既然太子执意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只是这事毕竟发生在太子殿中,还是差人告诉皇后娘娘一声比较合适。”
太子脸色一凛,想起皇后对宋相的态度,冷言道,“本宫自有安排,就不劳烦淑贵妃费心了。”
“好。”淑贵妃随即离开了清凉台
太子的注意力转移到花姜身上。
“听闻你和宋氏关系不睦,今天的事本宫就不牵连于你,你且回去闭门思过,好生反省吧。”
花姜盈盈福身,先谢了恩,才道:“太子殿下,我姐姐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大错,还请殿下看在姐姐对殿下爱慕已久的情分上,宽恕她吧。”
“她这种人,不值得你求情。”太子言辞冷峻,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侧妃毕竟是被我姐姐害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我想当面给侧妃道歉,请殿下应允。”
太子犹豫了片刻。
他对宋锦珠私自用刑已是拂了宋相的面子,花姜的要求本也不算过分,他便同意了。
花姜去里间,说了一些面子上的话,又安慰了虞氏几句,便退了出来。
虞氏看着花姜的背影渐远,低声对香兰说道,“和她姐姐一样,两个蠢货。”
香兰取过刚煎好的药,趁着无人,全数倒进了窗台的花盆中。
她面露忧色,“娘娘,您之前的确出现过腹痛的症状,这药,真是一点都不喝吗?”
虞氏轻抚着腹部,说道:“我又没真中毒,喝了也没用。而且,从宋氏那里回来,也只是腹痛了一阵,现在已经好了。想必真如太医所言,是因为近日贪了口欲,消化不良引起的,我今晚用些清粥就好了。”
虞氏以为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又想着宋锦珠已经彻底被太子厌弃,心情大好。
用过晚膳,便让香兰扶着,在院中散步。
才走了几步,虞氏突然腹痛难忍,痛感如潮水般朝她铺天盖地袭来,一丝缓和的缝隙都没有。
已到深夜,清凉台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太医们聚在殿外,捻着胡子,叹着气,一筹莫展。
此刻虞氏的脉象已然发生了变化,隐隐有滑胎的迹象。
虞氏这次是当真害怕了,求了太子请花姜过来。
花姜查看一番,脸色凝重,“侧妃中毒了。”
“太医不是已经开过药了吗,症状怎么不减反重呢?”
花姜瞥了一眼虞氏,缄口不言。
太子留话,“香兰,照看好你家主子。”
他领着花姜走到了殿外。
“说吧,本宫听着。”
“殿下,我说的话,可能不是您想听的,若您不信,大可朝太医求证。”
太子挥了挥手,让她继续。
“其实,虞侧妃从来没有中过夹竹桃粉的毒,她上午是因为饮食不当引起的腹胀,而现在的症状,则是一种名为雷公藤的植物引起的。”
对上太子惊诧的眼神,花姜解释道:“这种植物在京中并不常见,但在江浙一带常被用作驱虫,居住在那里的人应该都知道。”
太子眼眸微眯,狭长的凤眼显出一丝狠厉。
“来人,将香兰押过来。”
听着虞氏的惨叫,太子已经没了耐性。
一句话没问,就让人上了刑。
香兰一头雾水,自是什么都招不出来。
“等等,”眼看香兰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花姜开口制止。
香兰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期待地看向花姜。
花姜走到她身边,翻起她的裙摆细细查看。
“殿下,这是夹竹桃的汁液。”
香兰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褐色的裙子,裙边一道白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若是她不刻意翻出来,外面是看不见的,因此连香兰自己都没注意到。
太子先是疑惑,待将今日种种细想过后,仿若被雷劈了一道,愣在原地。
他原本认定了香兰被人指使多次毒害虞氏,可那两块糕点是端回来以后才放的夹竹桃粉,虞氏根本没吃,又怎么会腹痛。
除非,一开始就是她们主仆二人联合起来栽赃陷害宋锦珠。
他很快反应过来,没等香兰喊冤,就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
太子拂袖而去,香兰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承受此起彼伏的杖责。
花姜见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开口道:“她活不了了,好歹伺候了虞侧妃多年,我问问她有没有话想让我带给侧妃。”
行刑的人上前查验了一番,便收了手退到一边。
花姜蹲在香兰身旁,问她,“你是余姚人吧,我会告诉侧妃,让她想办法替你收尸,把你的骨灰带回家乡入土为安的。”
“只是,你将雷公藤用在她身上,她未必肯原谅你。”
香兰硬撑着一口气,狠狠道:“你.....你为何要害我。”
她不明白,花姜从未进过东宫,更没有靠近过虞氏的寝宫,她是怎么得知雷公藤这件事的。
这种事情,自然是宁王替她打听的。
而花姜下在茶水里的药,只能引起腹痛,若是没有解药,痛过两次便罢。
如果虞氏安分守己,根本不会引出这么多事端来。
花姜取出锦帕,轻柔地替她擦掉眼角的血泪。
然后,再拭干指甲中的白色汁水。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香兰,害人终害己,这是你应得的。”
香兰双目圆睁,在恐惧和疑惑中,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