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在城东,而长乐坊在城西最繁华的清平街。
马车一路穿城而过,因为挂着宁王府的牌子,又有侍卫护航,一路走得十分通畅。
花姜已顾不得感慨上层阶级的特权,下了车直奔周桓所在的房间。
十七并未跟进去,只推开房门,对花姜道:“花大夫,殿下说只让您进去。”
花姜接过他手中的药箱,没有多想便踏了进去。
这间屋子修得极为开阔,极为奢华,落脚便是柔软的织金毛毯,屋内纱幔垂落,恍若秘境。
花姜掀开层层叠叠的鸾帐才走到大床前。
床角有四根立柱,四周挂着软烟罗帷幔,只隐隐看到床上的人影。
“殿下?”花姜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是周桓的声音,这一声闷哼似是极度压抑,还透露出不耐烦。
花姜将药箱放在床头,决定先把脉看看情况,“请殿下把手伸出来。”
一只手掌从帷幔下伸了出来,花姜将两根手指搭上去,还没探到脉搏,周桓掌心一翻,便将花姜拉了进去。
帐内烛火昏黄,周桓只穿着中衣半倚半靠在床头,头冠散开,墨发垂在脸侧,眼底波澜暗涌。
他胸前的扣子解了大半,露出精壮紧实的前胸,胸前的一抹潮红蜿蜒而上,将他羸白的脸颊染上底色。
周桓原本就长得俊美,如今眼尾那一抹洇红,竟生出蛊惑妖冶的美感来。
花姜吞了一口唾沫,逼着自己把眼神移开。
“看殿下的样子,是中了媚药。”
她的手被周桓扣住,虽然还没把脉,但以她的经验,八九不离十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开始担心。
她走得匆忙,药箱里只有平日常用的药,这种解药需要在王府才能配出来,一来一回间,只怕周桓撑不到那个时候。
本着对自身医术的自信,她决定先下针缓解。
“你要去哪里?”周桓还紧紧握着花姜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倒在榻上。
花姜勉强用另一只手撑住,即便隔着两层衣料,周桓身上的热气还是扑到了她身上。
“我去取针,殿下现在气血上涌,若是不放血处理,会危急心脉的。”
周桓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眼神落在花姜散开的领口上,精致的锁骨叠影重重,起伏之间似乎在向他召唤。
大掌炙热,掌心中传来清凉如玉的触感,靠着这一丝清凉,他找回了不多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神落在别处。
青筋暴露的手背下,是一截白皙如玉的藕臂,白得晃眼,挠心。
花姜的发簪在拖拽之中掉落出来,满头青丝铺在肩头,裹着一张莹润白皙的小脸。
不点而朱的红唇上,是微翘精致的鼻尖,青如远黛的柳眉下,是水光潋滟的明眸,欲说还休。
真是无论看哪里,哪里都不对!
周桓阖眼,腹部的燥热越发浓重。
他压住想要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低吼道:“用手。”
“啊?”
周桓突如其来的要求,花姜一时没明白。
周桓身上欲火焚烧,拉过她的手做了一个不被允许的动作。
花姜想要将手缩回来,却被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殿下,我,我没有这个嗜好,让十七进来,行不行?”
周桓已经烧红了眼,思绪即将混乱。
他欺身向前,用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下颚,低沉暗哑的嗓音落在她耳侧,连喷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你要是不介意,用这里也行。”
略带薄茧的指腹抚上了花姜的红唇。
变态!
花姜心里哀嚎了一声。
她实在没想到,这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手,有一天还能被当做工具派上用场。
可瞧着周桓那副要将人拆骨入腹的模样,她若不牺牲自己的手,就只能牺牲自己的......
算了算了,反正临床上遇得多了。
花姜心一横,没再反抗。
饶是见识过手术台上大大小小的型号,花姜还是被震惊了。
而这也意味着,她要付出数倍的努力,才能帮周桓疏纡。
苍天啊,这次外勤一定要算工伤。
檐角下的滴漏轻轻浅浅,一滴一滴滚入水中,溅起涟漪,也带走光阴。
纱帐内传出一声闷哼,和刚才压抑难受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是解脱的,放纵的,甚至带着愉悦。
十七进屋的时候,屋里的火烛已经燃尽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从王府带来的小厮,手脚麻利地端水擦身换衣,动作行云流水,全程低着头不敢乱看。
好在十七还有点眼力,派人先将花姜送回了宁王府。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满地银白映着月光,将深夜点缀得迷离静好。
小满立在府门,远远看到王府的马车便迎了上去。
“姑娘,王爷没事吧?”
她倒不是担心宁王,只是怕花姜没办好差事,被宁王责罚。
花姜摇摇头,她现在累得要死,只想赶紧回房睡觉。
小满从怀里掏出汤婆子递到她手上,“路上冷,姑娘揣着这个能暖和些。”
“嘶。”花姜的十根手指酸软不堪,险些握不住。
小满小声惊呼道,“主子,您的手怎么了,是哪个天杀的要害您。”
烛火下,花姜的一双手微微发颤,掌心通红,白皙的手背青紫遍布。
花姜哀怨地看了一眼小满,有苦难言。
“没事,我不小心撞了一下,回去敷药就好了。”
小满虽然心疼她,却没再多问。
她在宁王府待了多年,少问多做是做下人最基本的素养,她若连这点也做不到,怎么轮得到去宁王面前露脸。
等花姜睡下后,小满取药膏细细替她擦拭,又轻柔按摩了许久。
花姜中途醒来,看到她眼下的乌青,于心不忍,“小满,我困了,你把灯吹了,咱们都歇下吧。”
高墙外,打更人敲响了手中的梆子。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凝在空中倏地就消散不见了。
安静空旷的街道上响起马蹄哒哒哒哒的声音。
他举起手中灯笼往前照,正巧看到车头挂着的牌子。
宁王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百姓私下都传开了,宁王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那一身煞气,将自己都压垮了,若是染上一星半点,不死也要病一场。
他哪里还敢多看,转身朝向墙壁,眼睛闭得死死的,
坐在车架上的十七看到打更人颤抖的腿,冷嗤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里面一片漆黑。
周桓命人灭了炭火,熄了灯烛,孤身隐在黑暗中,连眸中暗流涌动的危险也一并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