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问了几个寻常问题,还把人弄哭了。
张鸿文也是个会疼女人的,忙软了声音掏了帕子要过去给美人拭泪,“哎哟哟,怎的还哭上了,快快莫哭了……”
陆曦曦怎会让他碰她,冷脸避开。
“张大人,我看您不是个坏人,我的丫鬟丢了,请你实话告诉我,她人哪去了。”
张鸿文真是冤枉,“夫人的丫鬟丢了,怎的怪到我张某头上?府里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丢不了。我这就派人帮你找人。”
说罢,他扬声让人叫来管事嬷嬷,吩咐全府仆妇到处搜寻一遍。
那头吩咐完了,张鸿文还守在她身旁不肯离去。
陆曦曦皱了皱眉,“张大人,男女有别,为了您的声誉着想,您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张鸿文不退反进,笑容可掬凑近了些,“夫人,你身上好香啊!方才我就闻到了……”
看他越发放肆,还想伸手牵夫人的袖子闻,拣馥急了,手里端着的余茶顺手泼了过去。
光有气势没有有狠劲地警告,“你…你不准欺负夫人!”
张鸿文冷不丁被泼了一脸茶,顿了几息,反应过来之后正要发怒,却听一声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低哑嘶吼。
“张鸿文!你敢欺负我夫人!”
几人听见声音,齐齐一愣。
陆曦曦怔怔朝声源看过去,只见徐肃全身无法动弹,头却高高撅起,狭长的一双目发狠地盯着张鸿文。
他这个样子,似从恶魔堆里爬出来似的,看着格外吓人。
他终于醒了!
陆曦曦又惊又喜,鼻头酸涩不已,哑声叫拣馥,“快!快去叫夕瑶大夫来!”
张鸿文回过神来忙跑去屋角的滴漏看时辰,还未到子时他就醒了!
他像获得至宝一样兴奋地大叫起来,“真有用!哈哈哈,我有救啦!”
夕瑶带着万统领一起进来,她手里端着两碗汤药,万统领端着一碗续骨膏。
她将药碗搁在旁边的几上,接过陆曦曦手里的丝线,“夫人,将那两碗药喂大人服下。拣馥,你来替我掌灯。”
说完就从怀里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尖细的镊子放在烛火上烤,待冷却,一根一根解骨骼上的蚕丝。
陆曦曦艰难挪到徐肃旁边,伏在台边忍着眼泪问他,“痛不痛?”
徐肃摇头,长久没有说话嘴张不大,嗓子里塞了团东西,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别哭曦曦,我没事了……”
陆曦曦点点头,眼泪止不住滴进碗里,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夕瑶将丝线都解完了,药才喂了一碗下去,她看看时辰,啧了一声,“夫人,您直接替大人将药渡进去,这样喂太慢了,要误时辰了。”
“待子时一过,阴衰阳起,以内力运化,趁势助筋骨重塑。如果成功,无需一日,他的筋骨便可续上。”
陆曦曦懂了,端着药碗直往嘴里灌,然后对着徐肃的唇缓缓渡给他。
等一碗药下去,夕瑶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万统领在内。
临关门的时候,夕瑶想起这个心眼子多变的兵备道,冷声警告,“张大人,你最好好好守着府邸,若徐大人救不回来,你的命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你自己掂量。”
“呃…”
这小大夫是个有脾气的,张鸿文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敢再造次。
陆曦曦跪得太久了,蹒跚站起来片刻不敢耽误,出了房门。
两人站在门口,张鸿文回味着大夫的话,觉得不可思议。
“夫人你方才听见没有,大夫说要替徐肃重塑筋骨,一日!一日啊,能让筋骨续上?太匪夷所思了!”
陆曦曦强撑到现在,身子早就撑不住了。
刚出门站在廊下,人就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您怎么啦!”
门外传来拣馥焦急的声音,徐肃被万统领扶着坐起来,他眼神斜瞥着门口。
夕瑶叹息一声,“大人,夫人守了半夜是太累了,无大碍,现在救你要紧,接下来,得专心了!”
张鸿文抱着陆曦曦回了她的房间,月婵已然大好了,跟几个丫头一起帮着安置她。
陆兆荣听说女儿病倒了,忙着来查看。
这些日子,吴嬷嬷对女儿和他的态度大大转变了,他感觉到些什么,私心里盘算着等女婿醒了,主动告诉他有关摘星计的事。
否则让别人先同他说了,夹带着些个人的怨在里头,只怕事情会变得更糟。
唉!
事情一遭接着一遭,就没个安生日子。
府衙外头围着的人还在,付霖威受了重伤被抬到府衙外最近的一间客栈。
他自己握住金簪拔了出来,惨叫不止,人都疼晕过去了,手里的簪子还舍不得松。
他这一去,一无所获,甄靖霖担心时间耽搁久了,皇帝等不及杀了晓程鹤,求助一般看向随同他一起来的甄靖霄。
“哥,徐肃一定防备我,担心我拿了虎符反过来对付他,你现在跳出了皇家和朝廷,我求你,求你去见见徐肃,求他把虎符交给你!程鹤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其实皇帝拿晓程鹤开刀,未必皆因徐肃。
晓家富庶,府库里的银钱都快抵得上半个国库了。
皇帝这是担心日后要开战,无钱打仗,预先筹备着而已。
抄一个晓家可比等半年的税收省时省力多了。
他叹息一声,“靖霖,你冷静些,倘若皇帝得了虎符,立刻调兵围剿徐肃,你当如何?程鹤是你的朋友,临溦就不是?这件事,我们得跟临溦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他默了默,“这样吧,等天亮,我去见他一面,将事情都说与他听,至于他如何定夺……”
厚重的积雪折断了枯枝,自半空重重砸进雪地里,有种一往无前共赴地狱的美感。
徐肃拉开房门,雪后初霁,云翳淡然,初升的日光里透着冰寒。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通体火热舒泰。
夕瑶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大人,你体内的蛇毒已清,性命已然无碍,余下的红火蚁毒反倒助你有了金刚不坏之身。日后无论什么外伤,你都能在一日之内迅速恢复。”
徐肃回身展臂朝夕瑶深深鞠了一礼,“多谢夕瑶大夫救命之恩!此恩徐肃记下了,他日无论你有何求,我徐肃赴汤蹈火定为你办妥!”
夕瑶摆摆手,她此生注定漂泊,这就打算收拾行囊走了。
徐肃眯眼与天边金轮对望,踏着晨光阔步往陆曦曦的卧房走。
方转过回廊,墙边一声“哎呀”引得他回头。
甄靖霄从墙头上跃下,不想踩在一块不明物之上,脚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他生怕徐肃走了,忙扬声叫他,“临溦!”
手撑在雪地里起身,忽而觉得手底下撑的东西形状异样,挥开积雪,露出揽芳已然青紫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