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球用的料是百年枣树。
这种木料不易燃烧,再加上表面涂了千层生漆,就算是大火持续烧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烧化它。
只可惜器型受限,只有最外一层涂了千层的漆,内里却刷不了这么多层。
所以外面一层没烧化保持着器型,内里已然被烧空了。
这东西是他亲手为她戴在脖子上的……
徐肃似不怕烫,颤抖着捡起来,紧紧握在手心,余火在掌心烫出一缕青烟,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他目眦欲裂,赤红的目光缓缓转向地上的人,到了此时,他不得不信那就是他念了一个月的人。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喷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徐肃的天塌了,活下去的欲望灭了。
所有的事都失去了意义。
罢了,要不,就随她去吧,她一定在下面等我……
吴嬷嬷见他受了刺激,激发了体内的毒性,慌了,大喊一声,“大人,夫人是被人害死的!”
一瞬间吴嬷嬷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夫人不是那个丫鬟害的,也必须是。
“大人,有人买通了夫人身边的丫鬟,放火烧死了夫人,你要替夫人报仇啊!”
徐肃摇摇欲坠的身体强撑着,缓缓回头看向吴嬷嬷,“你说什么?”
吴嬷嬷提着挽馨到他面前,让她细说事情经过,又有揽芳在旁边补充。
徐肃很快明白过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想起那个叫小葵的没什么印象的丫头,目光已经将人杀了千万遍。
他缓缓弯腰,想将陆曦曦抱在怀里。
可烧焦的尸体僵直着,随着他抱着肩离地,整个身体直绷绷的斜撑起来。
甄靖霄见状眉头皱了皱,怎么感觉有些怪?
徐肃将人抱起来,远看就似端着一块烧焦的板,端回了主院。
他将人放在床上,吩咐陆曦曦身边的丫鬟帮她清理仪容,又吩咐徐子桓,“封锁全城,全力缉拿那个丫鬟,彻查跟她有过接触的所有人,无论是谁,全都给本官拿来!”
揽芳和挽馨在里头替陆曦曦清理身上烧焦的衣物,整理仪容,听见徐肃杀气腾腾的话,对了个眼色。
挽馨肿着双眼,靠近揽芳,悄声问,“揽芳姐姐,携香也丢了…要不要告诉相爷…”
揽芳跟她使了个眼色,“别多嘴。”
————
凤来客栈
昨夜付雪茹跟陆曦曦商议了一夜往哪走。
她弄到的那个尸体是莱阳县的一个孤女。
她家里遭了难,父母皆亡故,家里的亲戚不当人,要将她卖了还钱,这才跟着同乡里的人进京讨生活。
才来了京城没几天,不知得了什么病,没两天人就不行了,同乡见她只剩一口气,又没银钱替她治病安葬的,只好送到了义庄。
付雪茹冒充她的未婚夫说要将人带回去治病,给了义庄丰厚的银钱,就这样轻巧的将人带走了。
现下陆曦曦要利用她的身份在外行走,便要避开莱阳,并且化用她的名字,柳月娘。
拣馥和携香也要改名字,越平名化越好,拣馥长携香几个月,叫大花,携香就叫三花。
而付雪茹则是花钱买了个身份,化名李姿颐。
几人商议着,先往南去宴州看看,再好好思量去哪里安定下来。
一夜过去,待天明出城的百姓多起来,他们重新雇了辆车往东走。
还没走到城门,听见好些百姓聚集在城门内吵嚷。
不知是什么情况,付雪茹下车找了个小哥打听。
“欸小哥,这天早就亮了, 怎么城门还关着不让出去呀?发生了何事?”
那小哥是个年轻的小伙计,听她问,呔了一声,“还不是朝中的那位,”他竖了个大拇指指代那人,“听说他刚从南边回来,发现即将迎娶过门的妻子被一个丫鬟放火烧死了,丫鬟潜逃了,所以关了城门满城搜人呢。”
陆曦曦在车上听见那小伙计的话了。
慌忙隔窗叫付雪茹,“夫君,我肚子不大舒服,既然无法出城,先回去歇着吧。”
她捧着个假肚子叫付雪茹回来。
付雪茹没多耽搁,跟那小伙计揖手道了谢,返回车上。
见她上来,陆曦曦忙握住她的手,慌慌张张地说,“徐肃怎么会回来,他不是两日后才会回么,竟然提前了!”
最要紧的是,现在城门关了,所有人都出不去。
他们被困在城中,如果他下令大肆搜捕的话,凤来客栈未必藏得住。
拣馥说,“小姐,要不先租住一户人家,藏一藏,总比在客栈安全。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咱们再出城。”
陆曦曦想了想,也是,寻常百姓家搜查的几率比客栈小多了。
她摸了摸肚子,索性就再过半个月走,正好把孩子落了,养一养身子。
万一时间拖久了,孩子渐渐大了,落不下来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想必那时候徐肃已然接受她的死,忘记她了,上路也安心些。
打定了主意,他们返回客栈,跟店家打听附近有空房租住的人家。
京中繁华,常有往来客商一住就是几个月的。
客栈附近就有不少家中有空余屋舍的专门租住给这些人。
陆曦曦没费什么力气就租到两间屋子,在一个大院子后头附属的小院落里。
一排屋舍,里头已经有两间租出去了。
陆曦曦带着两个丫鬟安顿下来。
外头风声鹤唳,几个人都不怎么敢出门,静待风声过去。
与陆曦曦一样被困的还有林母。
她见劝说不动女儿,便独自动身回陇西,走到西城门口,也被堵在了城内。
听说徐相下令关了城门,全城搜捕一个丫鬟,心里头惴惴不安。
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回了相府,林莞莞见母亲折返,问她怎么没走。
林母拉着女儿进了内室,将外面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听。
林莞莞听了,一脸无所谓。
“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曦曦死了,她正高兴呢,不想听母亲说这些,嘴里哼着小调走了。
澜庭院主院,院子里里外外站满了护卫。
徐肃手里握着陆曦曦亲手做的婴儿的小衣裳,听揽芳反复说她近一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轻轻抚摸着衣裳柔软的料子问,“她真的盼着怀上我的孩儿?”
揽芳揖手道是,“小姐担心没有经验做不好,专门去求嬷嬷给了大人幼时穿过的衣裳,拿回来照着大小裁的样子,亲手做的。她说,待大人归来,就要替大人孕育子嗣,延续徐家的香火。”
他都无法想象,她怀揣着怎样的期盼,盼着他归来。
又是做衣裳的,又是布置佛堂,亲自守着千灯,还有抄写的经文,那么厚一沓。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悲痛。
如果他早两天回来就好了,早两天她就不会死了。
就不会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多希望他能回来救她……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手里的衣裳上,顷刻晕成一个圈。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他扬声叫人,“如何了,人找到没有!”
一名护卫喘着粗气跑进来,“禀大人,人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