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朱由检和马熟悉的差不多,便扣住马蹬,朝着马肚踢了一下。
马匹跑了起来,
然后越来越迅疾!
原本挺直在马背上的朱由检逐渐压下身体,脚下用力,踏着马蹬慢慢于马背上站了起来!
他随着骏马奔驰而起伏着,在校场上感受着风声。
风声越来越尖锐!
朱由检抬起了手里的弓,抽出箭矢。
空旷的校场上只有一人一马,几个靶子矗立在距离八十步左右,中央的靶心哪怕涂得再红艳,也没办法在骏马跑动下露出全貌。
对骑射稍微了解过的臣子不由得提起心,眼睁睁看着天子挽弓搭箭,大气都不敢喘。
危险啊!
陛下怎么站着骑马?
又要射箭又要挽弓,这样岂不是只能靠着双腿才能稳住?
一个不慎,就要摔下来了!
忠心之臣都紧张的都快捧心了!
“好骑术!”
只有张世泽等寥寥勋门少年激动起来,对天子生出极大期待。
“咻——”
在无数双眼睛的凝视下,
朱由检手里的箭矢终于射了出去。
箭羽划破长空,引动尖锐之声,笔直的冲向箭靶。
“砰——”
又是轻轻一声,靶子微微晃动,一支箭正插在上面!
“是靶心!”
“中了靶心!”
有站的近又眼神好的士卒看着那仍在不住颤动的箭矢,发出了大声呼唤。
“好!”
张世泽等少年看不清是否靶心,但能见到靶子上的确多出来了一支箭,顿时激动的拍手。
张维贤被孙儿吓了一跳,本想让他安静一点,但暗中握了握拳后,还是放弃了。
“竟然真的中了!”
台上,钱龙锡等文臣见天子当真射中了靶子,有些不敢置信。
大明朝武举规定,“初场试马上箭,以三十五步为则;二场试步下箭,以八十步为则”,由此可见,骑射能于五十步中者,已然佼佼。
而天子方才十七,射术竟至于此?
校场上,朱由检面色不改,射出一箭后又骑马奔驰了一会,随即再抽箭,再挽弓!
再发,
再中!
再中!
十发十中!
皆是靶心!
直到带着的箭矢全部射出,他才缓缓勒马,重新坐定。
少年天子脸上有着因骑射而透出的汗水,目光坚毅。
不知为何,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短暂沉默了一阵,随后,自勇士营士卒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呼声,“神射!”
“陛下神射!”
“陛下威武!”
“大明威武!”
这一声既出口,便迅速在士卒中传播起来。
营地之内,瞬间山呼海啸起来,呼声好似滔天海浪,拍的台子上的臣子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
多少年了,
大明朝有多少年,
没有出过如此神射的君主了!
臣子中有些被这海浪席卷,也跟着欢呼起来,满脸意气风发。
张世泽等少年更是看的眼睛发光。
阁臣中,
李标等人感动不已,竟是渗出了泪水。
“得此圣君,大明中兴有望!”
唯有钱龙锡忽然脸色大变,暗呼不妙,“天子壮矣!”
既壮,
壮即有变!
黄立极和施凤来这对首次辅感动之后,也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天子既然如此尚武,
那怎么当日来内阁视查,还惦记着给自己修皇陵,不欲给边军发饷?
完了,
自己被钓了!
看来这内阁着实不好再待下去了,
回去后还是继续写辞呈吧!
呜呼哀哉,
看来太庙里注定没有自己的位子了!
想清楚缘由后,黄立极和施凤来暗自叹息不已。
至于九千岁魏忠贤,则是在山呼海啸中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朱由检下马,重新登上高台,然后又在无数人的仰望下,将先前“抵押”在勇士营的衣袍披上。
当文官们看见天子袍服上那洗不干净的血迹时,眉头狠狠跳了跳,当着上千士卒的面,却不敢上前指摘天子的“轻佻”。
他们只有沉默。
……
九月初二,
朱由检按照之前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开始了第一次经筵。
也许是昨日检阅勇士营的阵仗吓到了文质彬彬的文臣们,也许是知道当今天子是个失了忆的,两个侍讲学士顺从的应朱由检的要求,先从基础的四书五经讲起。
朱由检是个安静而好学的学生,只在侍讲学士短暂的休息时,会把自己的疑问抛出,得到听起来很合理的回答后,又恢复安静。
虽然问题不多,但侍讲学士看着天子严肃正经的神色,以及和他们所讲内容息息相关的问题,便知天子的确在用心听讲。
感动的两位学士在心中泪流满面。
天子尚武,
这对文臣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明朝的权力分配在土木堡之变后便已经定下,如今已然成了陈腐旧制。
没有人想要去改变它。
但天子若要一意孤行,文臣们又能如何?
好在天子并非一心重武,
他仍旧会认真参加经筵,是个会念诵道德文章的圣君仁主。
“先生且吃茶饭!”
一日经筵过后,朱由检按照旧例,让人为两位学士奉上茶水点心。
待二人退下后,朱由检并没有离开文华殿,也未曾召来阁臣询问政事,而是抱着仍存的“好学之心”,让刘若愚将他最近找来的《纪效新书》和《练兵新纪》送上桌案,继续阅读。
煌煌圣人之学,熠熠道德文章,拿来听听尚可,然落于实处,却毫无用处。
“经筵无甚用处,排场却大,难怪过去多位先帝不愿常开经筵。”
朱由检在心里想到,有些后悔定下十日三讲的例子。
好在他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对新帝来说,开经筵也是种向臣子透露态度的方式,起码能让朝中不喜党争,或是被迫卷入其中的臣子看出,当今天子的确有“重整大明秩序”的倾向,从而减缓朝中汹涌的争斗。
“记得把宫里的饷银也发了,不要搞得太迟。”
自学之余,朱由检还不忘吩咐刘若愚等人。
“回皇爷的话,已经在办了!”
王承恩回道,“眼下宫里人数已经点算清楚,明日就能发钱下去。”
朱由检微微颔首,便让他们放手去做,自己不再多言。
等到今日看书的时间耗尽,朱由检又让司礼监将今日内阁票拟呈上,一一看过,随后亲自批红。
今日无甚大事,无非又是哪里遭了灾哪里又缺饷的旧事。
总结来说,无非一个“钱”字。
有钱上天入地,无钱寸步难行。
朱由检想到自己的内帑和国库,眉头皱的很深。
王体乾在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等天子放下朱笔后,便自觉将批红收好,再反送内阁,令其传达六部九卿行事。
“让骆养性过来!”
朱由检要问问他抄家田尔耕的事。
虽然以抄家弥补亏空,并不是长久之法。
可如今缺钱的地方太多,朱由检不想苦了自己和底下百姓,那便只能苦一苦朝堂上的诸多臣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