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漠烛悄悄出了营帐，一路紧紧跟随。
浩浩荡荡这么多人，竟然只有假装像商队的那支走官道，其余全部走了山林险径。
漠烛一时不知怎么跟。
他冷静地想了想，在明的那支势必是障眼法，漠烛选择跟着山林里的人马。
这时候，鹰队好像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黑沙城那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监视这边的动向。
漠烛心里有些着急。
在寒夜里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漠烛被冻得脑子有些疼，毕竟夜行衣比起貂皮披风还是差多了。
差不多到三更，他们已经非常接近黑沙城了。
“就这儿，差不多了。”
冬夜很安静，漠烛能把前面的对话听个七七八八。
“干活儿。”
一声令下，所有人拿出锄头、铲子这些工具就开始挖。
因为人数够多，挖坑的队伍延绵出一里开外。
漠烛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候身边有个可靠的人在就好了，漠烛心里暗暗发愁。
“他妈的，快点挖。”军队里现在的怨气挺大的。
“我们挖这个是干嘛？”
“不知道，将军让挖咱就赶紧挖，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还想不想回城了？”
“耶令家的人也太鸡贼了，这些坑不会是埋他们的吧？”
“……他们还有多少人你不知道？需要这么多人不睡觉费这个劲？”
“哦……还好现在草都死得差不多了，不然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干活也止不住你的嘴。”
“干活还不能叨叨两句？”
“叨叨两句有用我也叨叨。”
所有人都在卖力地挖着，漠烛在附近一动不动有些按捺不住。
他慢慢往队伍末端移动，尽量避开带队将领。
“该死的夜行衣，早知道穿平时的衣服了。”漠烛有些后悔。
他把头巾收了起来，把束好的衣袖跟裤脚都松开，加上夜色的掩护，尽量看着正常一点。
他悄摸摸从工具堆里拿了一把铲子，找了个有空隙的地方也开始挖坑。
每个人挖完自己面前的，就自觉去队伍最末继续挖，漠烛也跟着这个规律一起劳作，只等一个合适的时候能问出点什么。
“我去喝口水休息一下。”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说。
“我也去。”漠烛紧跟着。
“……哦。”天色不好，士兵不太看得清，但觉得声音有些耳生。
“啊……我要累死了……”漠烛感叹。
“你是谁？”士兵警觉了起来。
“啊，我是洛钦，嘿嘿。”
这会儿乌泱泱的这么多人，秦将军和副将这些管事的都不在，漠烛直接报大名。
“哦，洛公子，你怎么来了？”洛钦大家自然都是认识的。
“我来出一份力啊，秦将军特许的，别声张啊，我怕大家都让着我，等下不让我干了。”
“哦，哈哈，放心吧，这么黑，一般也看不出谁是谁，我替你保密。”
小兵拿了水壶让洛钦先喝。
“谢谢。”漠烛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舒服多了。”又把水壶递了过去。
小兵接过又开始喝。
“我不太行了，再挖会儿我就回去了。”漠烛说。
“啊……你一个人回去啊？能行吗？跟着大军一块儿回啊。”
“你们什么时候回？”
“我也不知道，挖完后退半里待命。”
“哦……我想先回去睡会儿，我又累又困”
“那你还不如就近找个避风的地方眯一下呢。”
“也是……哈哈。我没想到会这么累。”
“你们公子哥，刚开始就不应该逞这个能，你在营帐待着多舒服，非要来这儿。”
“我这次不来以后可能也没机会了不是，我本来就是来锻炼自己的，总不能走哪都只顾着轻松吧。”
“那你接着挖吧，要挖10里呢，不过我们人多，其实也快的。”
“往哪挖？”
“就围着这个半山挖，半圈吧，将军派了指挥在前头呢，他知道挖到哪儿结束。”
“后面半圈？”
“好像是，也没人往前走啊。”
“哦。”
“秦将军没跟你说啊？”
“可能也没对我抱什么希望吧，就是让我跟着大家别走丢就行。”
“哈哈哈哈，那倒也是。”
两人一起回了挖坑的队伍，继续努力挖着。
小兵也不找漠烛说话了，好像一说话就要暴露洛钦少爷的身份，那就不太好了，毕竟是答应过要保密的。
“我去眯一会儿。”漠烛挖了几下之后，在小兵耳边悄悄说。
“行，别睡太死了，听着点动静，我们挖完是要后撤的。”
“知道了。”
“或者你睡在哪儿？我等下来叫你？”
“别了，围着这山半圈，挺老远了，别折腾。”
“哦。”
“你叫什么名字？”
“张侥。”
“嗯，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个事？”
“行。”张侥挺干脆的。
“等回营地的时候，要是遇到有卖酒的商队帮我买两斤，拿到我营帐可行？”漠烛递了一两碎银。
“啊……这……商贩都未必有钱找你……”
“这时候还能到黑格山的都是商队，一个碎银还是有找的。”
“哦哦，行！”
“剩下的你拿着。”
“啊？不用不用。”
“别跟我客气，我们刚认识你就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这都是顺手的小事。”
“小事也要有人愿意帮忙啊，是不是？还有就是，我到这儿的事儿千万保密啊，你就假装只在营地见过我就行了。”
“这个你放心吧，军中人，这点数没有吗？”
“好，那我去睡一会儿，完事儿了营地见。”
“好，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漠烛慢慢远离忙碌的人群，把自己隐匿在黑夜里。
寒风刺骨，他试图让自己理清目前的状况。
这个位置能跟黑沙城扯上关系的，好像只有狼群了。
天亮之前，突击狼群，然后突击黑沙城，以黑沙城目前的状况，好像真的毫无招架之力。
漠烛一边佩服秦将军的决策力，一边担心苏清尘，只觉得自己脑仁有点疼。
他想他要是没猜错的话，那支假商队和假流民已经在黑沙城不远处落脚了，而且早就被黑沙城的人发现了，并且在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不知道西山上有这么大的动静。
山道有挖坑的兵，官道有佯装商队和流民的兵，这种节骨眼，漠烛只恨自己不能上天入地。
别无他法，漠烛只能先下山找找机会。
不下山还行，快到山脚的时候，他看见更多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
队伍最前面的人，那魁梧的身型，那腰间若隐若现闪着寒光的宝剑，秦将军无疑。
看起来，整个军营的人都出动了。
秦将军没有告诉漠烛真正的计划，漠烛心里就有数了。
而为了保住洛钦和洛家，漠烛此刻更要谨小慎微，不能出任何岔子，他脑海里很少浮现“绝路”两个字。
“嗷呜……”一声狼嚎远远传来。
山上和山下的士兵都出现了一阵骚动。
秦将军招了一个人过去说着什么。
漠烛有些小雀跃。
“嗷呜……嗷呜……”狼嚎声此起彼伏，好像都是从山林里传来的。
“呲”一发信号弹上天，西山上要挖的坑已经挖好了。
不一会儿，山下一个信号弹上天。
瞬间，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山头。
“咻咻咻……”
一支支燃烧的箭像雨点般密集地射出。
冬日山上多是枯树枯草，更大的火舌爆发了出来，西山浓烟四起。
“嗷呜……嗷呜……”
随着大火肆掠，狼嚎声越发急促。
“全速出发！”
秦将军在下面下了令。
“是！”
宁司城大军，在火光的映照下向黑沙城疾驰而去。
漠烛飞速下山，偷偷摸摸地加入了大军的队伍。
而前方。
“嗷呜……嗷呜……”
耶令其一人，骑着马，身后，是数不清的狼。
去黑沙城的路，被堵得严严实实。
“知道耶令公子有能耐，没想到这么有能耐。”
秦将军眼神凌厉，嘴角带着一抹讥讽。
“秦将军过奖了，这大半夜，又是烧山又是试图冲撞我黑沙城，也很符合我们对宁司城人的刻板印象。”
“本来还想带着耶令公子一起回城，这下，恐怕要落空了？”
“宁司城和黑沙城多年来相安无事，你们无理进犯在先，这次你没拿下来，之后就别想了。”
耶令其手里的火把让他脸上充满杀气的决心显而易见。
“哦？”秦将军举起右手，“放箭！”
秦将军的话音刚落，一些点着火的箭朝耶令其和狼群射去，而一些不明来路的箭射向了宁司城的军队。
“啊……啊……嗷呜……嗷呜……”
有人受伤，有马受惊，有狼群虎视眈眈，远处还有未知的人在躲藏着。
大混战一触即发，在没有任何指令的前提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杀无赦！”秦将军稳住战马，带着兵就往前冲。
耶令其毫无畏惧，狼群纷纷上前把耶令其挡在身后。
走近才能看清楚，这乌央乌央的狼，竟然全部穿了护具。
刚刚的箭阵，它们几乎毫发无损。
面对宁司城大军，狼群毫无畏惧，全速冲上去撕咬。
双方缠斗在一起，空中还有很多箭在飞。
之前双方一致想尽量避免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眼前，仿佛只能比谁先死完，谁就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