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文眼睁睁地看着江瑞慢慢地合上了双眼,身体也随之变得软绵绵的,抬起的左手缓缓的垂落,在柔软的被子上回弹了两下。
不动了。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江文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四周一片漆黑冰冷。
来不及多想,江文急忙从凳子上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江瑞扶起,把江瑞紧紧地抱进怀中。
江瑞的身躯显得那么娇小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江文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让江瑞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呼吸。
接着,他慌乱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着江瑞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水,语带哽咽地说道:“崽崽?崽崽你别睡啊……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该丢下你不管……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好不好?求你别吓唬爹爹!”
江文紧紧地将人拥入怀中,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般,痛得无法呼吸。此时,他清晰地感受到江瑞那原本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正逐渐变得细若游丝,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都显得如此艰难而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房门被猛地推开所发出的“砰”然巨响。只见赵忠平脚步踉跄、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江文见状,心中焦急万分,眼眶瞬间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浑身颤抖着,用带着哭腔且近乎哀求的声音冲着赵忠平喊道:“快救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听到江文这撕心裂肺的呼喊,赵忠平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边,动作迅速地撩起衣袍,敏捷地爬上床去,双膝跪在床上,然后一把抓起江瑞的左手,全神贯注地为其把起脉来。
赵忠平眉头紧皱,紧闭双眼,仔细地感受着指尖下那极其细微的脉搏跳动。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急切地开口问道:“陛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殿下会突然变成这样?”
面对赵忠平的询问,江文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之前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也就两个呼吸的时间,他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说道:“他刚刚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然后他对着空气......他说让烟儿带他走......”
烟儿……蓝雪烟,江瑞早逝的生母,江文亡故的爱妻……这是满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听完江文的话,赵忠平脸色大变。
他深知情况已然十分危急,于是当机立断,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撑开江瑞的眼皮,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突然间,他大声吼道:“赶快想办法叫住他!殿下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现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燃起求生的欲望,将他的意识给牢牢拽回来才行!”
话音未落,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迅速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江瑞左手的虎口处。
紧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再次取出一枚银针,精准无误地刺进了江瑞的人中穴。
江文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按在江瑞的后脑勺上,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脆弱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轻柔地引导着江瑞,使其缓缓地靠在了自己宽阔坚实的颈间。
江文微微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了江瑞那略显苍白的额头之上。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懊悔说道:“瑞儿啊,你就再给爹爹一次机会吧。爹爹知道以前做错了,不该一直躲着你。这次爹爹真的已经改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求求你别走好吗?”
说到这里,江文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极力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他继续喃喃道:“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你让爹爹该如何是好啊?还有萧晏,他也不能没有你呀……”
此时,赵太医正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忙碌着。只见他手法娴熟地摆弄着各种药材和器具,额头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丝毫不敢分心。
不一会儿,赵太医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对守候在一旁的梁公公吩咐道:“去把安神香点上吧。”
梁公公连忙应诺一声,转身匆匆离去取来了安神香,并迅速地点燃放置于屋内的香炉之中。随着袅袅青烟升起,一股淡雅清幽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赵太医见此情形,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再次转头看向江文,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之前纪公子曾提及过,待这毒完全解除之后,太子殿下很可能会陷入沉睡,并梦到诸多过往之事。”
“那些回忆或美好、或痛苦,都有可能使人迷失心智。不过所幸,只要能够熬过这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一切便都会迎刃而解,太子殿下也定能逢凶化吉!”
听到这,江文瞬间想起纪雨轩第一天进宫时说的一番话。
江文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仿佛风中颤抖的蝴蝶翅膀一般脆弱而无力。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口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原来,你的噩梦竟然是我啊......\" 江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与苦涩,他无助地笑了笑,笑容中却满是凄凉。
然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江瑞,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江文缓缓地低下头,在江瑞的额角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那你恨我便是了,为何要如此折磨你自己呢?”
“崽崽,如果你的心中充满了对我的恨意,那么爹爹的心里或许还能稍微好受一些。哪怕你从此不再认我这个父亲,只要你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对于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江文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不要有事”,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不幸都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