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回来了。”
桑泉说:“我死不死无所谓,但是她还这么小。”
这么小的崽子甚至连絜钩之毒是什么都不知道,痛了饿了也只敢小声地哭。
每次桑泉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小崽都恐惧地看着他,虽然桑泉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但小小的崽子总还是担心自己会被抛下。
桑枝摸了摸幼崽头上的小鼓包,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崽,但在更小的幼崽面前,他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成熟的大人模样了。
“我这就去封丘找树根,你们不会死的。”桑枝说。
他将幼崽交给桑泉,目光殷切地看向许陵光。
许陵光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之前剩下的土壤还有一些,我看看你们的伤势,或许可以用这些土壤暂缓毒性。”
桑泉将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幼崽小心拖在怀里,将她的裤腿卷起来方便许陵光查看:“当时那些絜钩趁着我和桑水抽不出身来,从树洞里钻了进来……红果她们或多或少都被抓伤。”
幸好空心的树干里空间并不大,体型过于庞大的絜钩在狭窄的空间里施展不开,才给了他和桑水机会斩杀絜钩,救下了几个幼崽。
只是幼崽们到底太小,受了惊吓又染了絜钩毒,最终只有红果撑了下来。
“原来你叫红果。”
许陵光指尖轻轻碰了碰她不安颤动的耳朵,摸出一颗辟谷丹塞到她手中:“这个给你吃,不要害怕,很快就能好。”
红果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看手里的小圆球。小圆球是淡淡的黄色,她看了看抱住自己的哥哥,哥哥并没有阻止,她就试探地低头,在小圆球上舔了一口。
舌尖尝到甜滋滋的味道,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举着手示意桑泉也尝一尝,不太流利地说:“甜,哥哥,吃!”
桑泉眼里浮现笑意,作势舔了一口,就说:“哥哥吃过了,剩下的你吃。”
红果什么也不懂,当真以为哥哥吃过了,收回手满足地一口一口地舔舐小圆球。
许陵光见她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辟谷丹上,才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红果两条腿上都有伤口,啄伤和抓伤都有。
虽然伤口不深,但因为面积大,所以幼崽的两条腿都被毒素侵染,原本应该光嫩细嫩的皮肤已经萎缩发皱如同老树皮一般。
许陵光先给她清理了外伤,之后才将之前剩下的土壤取出来,炼制出药液给她解毒。
但这些土壤毕竟不如白玉根须纯粹,许陵光费了一番功夫,也只是炼制出了一小团药液,勉强能处理好一条腿。
至于桑泉,更是分不到一滴。
桑泉倒是很看得开,见红果一条腿上的毒素当真消退,他完全打消了顾虑,朗声说:“你们不是说那个什么白玉树根就在封丘吗?封丘我去得多,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许陵光点头:“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谁知道桑泉却露出迟疑之色:“我就不用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伤。”
许陵光微微皱眉,忽然发现他一直弓着脊背,并没有怎么站直过。
他语气严肃了一些:“让我看看你的伤,你的伤要是太严重,跟我们去了也是拖后腿。”
桑泉脸色一僵,但许陵光说得没错,他让桑枝把红果抱到一边去,别让幼崽看到。
然后才转过身:“伤在背上。”
许陵光掀起他的衣摆,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桑泉背上纵横加错好几道抓痕,其中一道靠近心脏位置的伤口尤其深,皮肉翻卷,并不曾愈合,背上一部分是萎缩干枯的皮肤,一部分是被毒素侵蚀的腐肉,看着十分骇人。
很难想象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带着这么重的伤势每天出去寻找食物养育一个幼崽。
许陵光叹口气,让他坐下,先给他将溃烂的伤口简单处理:“我和桑枝去封丘,你留在这里照顾红果。等我们找到了树根会尽快赶回来。”
桑泉显然不太情愿,但他刚张开嘴巴,就听许陵光严肃地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定了。”
桑泉拧眉看向桑枝,桑枝低头逗红果玩,根本不理他,更别说帮他说话了。
他泄气地垂头:“好吧。”
许陵光和桑枝第二天就出发了。
除了给桑泉和红果留下了足够的辟谷丹和伤药之外,许陵光还给他们留了一些防身的丹药。
一切安排好,许陵光就带着桑枝,顶着朝阳出发。
傍晚的时候他们抵达封丘外围,两人悄无声息地藏在草丛里观察外面的环境:“我感觉整个封丘都很躁动,很不安全。”
但具体是什么躁动,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本能感到封丘和他们离开之前不太一样,虽然没有闻到絜钩的臭味,也没有听见絜钩的嘶叫声,但总觉得后背发毛。
许陵光低声问桑枝:“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桑枝的表情凝重地点头。
他闭着眼睛,脸缓慢地向四周转动,鼻头微微耸动,两只耳朵也张开,像是在感受什么:“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还听到了絜钩的欢叫声。”
“像是在庆祝。”
许陵光心头一动:“庆祝?”
絜钩能有什么能庆祝的事情?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地底那不知道是何物的白玉树根。
许多年前,絜钩忽然出现在封丘,桑家庄的先祖们被迫迁出了封丘,之后絜钩一直盘踞在封丘不曾离开。
这么想,确实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祭司酒后醉话,提到过白榆树根和封丘之神,所以那天他们见过的东西其实就是“封丘之神”?
而絜钩很可能也在找它。
“我们过去看看。”
许陵光捞起桑枝,将他甩到背后,让他抱紧,就提气往封丘深处去。
距离拉近之后,那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更加强烈。
与此同时许陵光还闻到了一股很浅淡的香气,那香气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但勾得许陵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跳上一棵枝桠茂密的大树,朝着香气源头眺望。
看清之后,瞳孔便是一缩——
之间层叠的树影之中,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张开了的花瓣,本该深扎在泥土里的根须硬生生被从土里拔了出来,每一条根须都有无数的絜钩用利爪尖喙控制住。
而最中央,许陵光曾见过的那两只格外健硕巨大的絜钩,则粗暴地将紧闭的花瓣扯开,垂头钻进花苞之中一阵啄吃。
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许陵光咽了咽口水,难怪之前一直没有闻到絜钩的臭味,原来是被香味冲淡稀释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许陵光低声喃喃。
趴在他背上的桑枝忽然说:“我听见它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