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陵光美美吃了一顿火锅,又喝了几杯果子酒,有些晕晕乎乎地坐在树下。
小灶的火已经熄灭了,院子里只点了一只蜡烛,微弱的光在夜风里跳动,月光如水波粼粼,轻柔地披洒在许陵光发间肩上。
他呆呆地仰头看着月亮,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孤寂感。
虽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也还不错,但这深山老林的,做了美食没人分享,赚了钱也没人一起高兴,再看看桌上吃不完的肉片,多少还是有些唏嘘了。
许陵光晕晕乎乎地捉了一只鸡抱在怀里,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它的翅膀,哄着它说:“你叫一声。”
野鸡不满地发出咕咕声,扑腾着翅膀给了他一个大比斗,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下地回窝里了。
许陵光:“……”
他转头看向小毛驴,小毛驴也不理他,他瘪瘪嘴,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屋子里走,咕哝着说:“不然改天养只狗吧。”
养只狗,狗总会理他。
许陵光这么想着,把自己哄好了,就倒到床上睡觉去了。
院中余烬尚温,月光如洗。
兰涧悄无声息乘风而来,巴掌大的简陋小院子就在他脚下。院子的主人显然毫无警惕性,已经睡熟。兰涧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闻到残留的火锅味就不适地皱了眉。
他忍耐着将那简陋的铜锅,以及铜锅里东西打量了一番,虽然和他见过的略有些不同,但兰涧还是认出这是暖锅。
之前去扶风城时,千金楼的掌柜给他安排了暖锅,他嫌弃味道太大没吃。
就这么个东西,竟把三个崽子馋成这样?
兰涧想不明白,他挥了挥袖子拂去一身气味,又信步进了屋中。
木屋虽然打扫过,但山林间难免有尘灰,兰涧眉头快要打结,使了个禁尘术后才满脸不豫地走了进去。
屋子的主人就这么大喇喇睡在地上,连张床都没有。
兰涧:“……”
他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圈,想起有虞说这就上次那个被追杀闯入哀牢山的修士。上一次他大发慈悲饶了对方一命,没想到这人倒是胆大包天,竟然又回来了。
兰涧不是什么好脾气,自己的地盘更不容许外人撒野。他眼中暗芒闪烁,已生了杀意。
只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忽然被一丝熟悉的气息触动。
他眼神一顿,接着抬起手隔空抓出了一块不起眼的马蹄形坠子。
那坠子用一根绳子随意穿着,挂在青年颈间。
若是旁人来看,自然认不得,只以为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兰涧却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玉麟趾?”
这玉麟趾是麒麟一族的符牌,是麒麟身上褪下来的鳞所制成,因为残留有麒麟的气息,加上麒麟一族的祭司又特意为其祝祷,加持了祝愿之力,所以通常会用来赠给与麒麟一族交好的人族。
因其来自麒麟一族,又形似马蹄。所以被称作“玉麟趾”。
玉麟趾数量并不多,他要是没记错,最后一枚玉麟趾是在山海境崩毁之后,奄奄一息的麒麟族为了感激曾帮助他们的人族而送出。只是那时麒麟一族已经接近灭族,大祭司更是早已陨落,虽然也加持了祝愿之力,但这枚玉麟趾的效用其实不如早前。
兰涧观其气息形态,便猜到这应该是那枚最后被送出的玉麟趾。
他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当初帮过麒麟一族的那人姓“许”,所属的宗门青羽宗就在哀牢山附近,当时麒麟一族为了报恩,还托他代为照看一二。
只是许多年过去,麒麟一族最终没躲过灭族的命运,而青羽宗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最后也还是散了。
他记得不久前曾听赵掌柜提过,说青羽宗的宗主死了。
但眼下玉麟趾又出现了,而他分明记得,之前他问赵掌柜时,赵掌柜说此人姓许。
莫非又没死成?
兰涧神色变换,沉吟半晌后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想起当年好友司渊特意提着酒来寻他说:“青羽宗的宗主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赠了玉麟趾给他,但这份人情仍未还完。想着青羽宗离你的哀牢山近,所以请你照看一二。”
当时他不太情愿,嫌弃麻烦,但司渊将他压箱底的好酒都提了过来,他最后还是应了。
只是没想到那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共饮。
罢了,若真是许家人,便看在司渊的面上放他一马,只要他不越界,就由他去吧。
*
许陵光醉了酒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
他先把昨天的残羹冷炙收拾了,又喂了鸡和毛驴,便扛着锄头兴头十足地去后院开挖地基。
之前穷得叮当响,又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觉得有这么个小屋子容身就不错了。但现在他有钱了,就琢磨着该把屋子扩一扩,菜地也可以开垦得更大一些。
好在一开始他选的这块地就够大够平坦,现在扩建倒是不愁地方不够。
他趁着太阳还不烈,砍树挖地基,干得热火朝天,倒是将昨晚的伤春悲秋抛到了脑后去。
因为这次不着急住,他干起来活儿来并不赶进度,等太阳升到了头顶,他就扛着锄头回家,半路在溪边洗了个澡,又顺手把泡在冰凉溪水里的西瓜拎回家。
昨天剩下的火锅还没吃完,许陵光中午用剩饭剩菜对付了一顿,下午睡了个午觉恢复精力后,才有心思琢磨晚饭吃什么。
他想起之前买了新鲜的荷叶,于是决定做个荷叶烤鸡。
仔鸡先腌制好,肚腹里塞入香料,再用煮熟晾干的荷叶把仔鸡包好,再严严实实地裹上一层泥塞进灶膛里用小火慢慢焖熟就可以。
仔鸡肉嫩,很适合用来做烤鸡,但个头并不大。许陵光算着自己的饭量烤了三只。
把三只用泥浆裹好的鸡塞进灶膛里后,许陵光就又扛着锄头出门了。
等他忙活完回来,差不多正好可以吃上。
确定他走后,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草丛里钻出来。
羽融迫不及待地从篱笆的空隙里钻进院子,巴巴凑到灶台边,歪着脑袋盯着里面看,头顶耳朵一抖一抖,已经想伸爪子去掏了。
后进来的妘风拍掉他跃跃欲试的爪子,想得要多一点:“才刚放进去,肯定还不能吃。”
昭灵蹲在她头顶,团成一个红色的毛团子,像个应声虫一样重复:“才刚放进去,肯定还不能吃。”
羽融有点等不及,却难得没和她吵架,咬着爪子哼哼唧唧:“要等多久啊?”
妘风也不知道,但她脑子转得快,指挥羽融说:“你去盯着那个人族修士,看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了应该就快好了!”
羽融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要去盯梢,但他小跑了两步之后又疑惑地停住,疑惑地看向妘风:“为什么是我去?”
妘风甩了甩大尾巴,昂着头说:“因为这是我想的主意,你当然要听我的。”
羽融毛茸茸的脸皱成一团,但仔细想想觉得她说得也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盯梢了。
妘风见他走了,这才迈着步子跳上了树荫下的石凳,舒舒服服地趴下,一边给昭灵舔毛毛一边说:“羽融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