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住院部安静如水。
正在楼梯间与母亲通电话沈曼,压低着声音:“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不需要你费尽口舌去舒采萱她爸那里给我求个一官半职。”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呢?来你舒叔叔的企业上班不好吗?工资高,你舒叔叔也会让公司员工照应你。采萱(第五章出场的人物)脾气是不太好,你忍忍,让让她就可以了。”
沈曼气得沉默。
紧了紧手。
指甲扎入掌心的血肉,疼痛感让她找回自己平时的嗓音。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说了句‘挂了’便结束了通话。
沈曼深吸了几口气,拉开绿色通道的门折返回走廊。悠长的过道仅有梁顶悬着的电子钟表在跳动,当某个身影出现,轻易就被捕捉到了。
沈曼定睛望去。
凝视数眼。
确定刚刚从电梯间出来的人是陆总。
现在凌晨三点多了,陆淮年没有休息,还来医院看望十七?这样想着,沈曼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走到房门口,握上门把手,在看见屋内景象那刻,她停住了开门的动作。
时柒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沉。
陆淮年走至床边,拉开椅子坐下。注视她恬静的睡颜片刻,他帮她盖了盖被子。就着靠近她的这个距离,他拂了拂她额前耷拉的碎发。
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定了许久。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向她低了头,弯了腰,在她粉嫩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本能捧住她的脸,又想去捏她的下巴让她张嘴。
身下的人皱了眉,唇齿间的轻哼渡到他这里,陆淮年才大梦初醒般恢复理智。他晃神片刻,缓缓坐回床边那架黑色椅子。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床上熟睡的人,陆淮年彻底失眠了。
-
天空泛起鱼肚白。
晨曦的微光悄无声息溜进房间里,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上。陆淮年起了身,走去窗前将隔光的帘子拉好,折回床畔,关了床头的睡眠灯,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才无声地离开卧室。
关上门。
与客厅里的沈曼打了个照面。
迎上陆总斯文冷峻的目光,沈曼客气敬畏道:“天亮了,陆总不留下来跟十七一起吃了早餐再走吗?”
“工作忙。”
“那我送您出门。”
“沈小姐。”陆淮年喊住她,朝她走过去,态度谦逊:“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这两年我工作忙,疏忽了她。你和小柒从小一起长大,我想从你这里多了解她。”
“可以的。”
添加好友成功,陆淮年与她道了声谢谢,走时说:“我让人做了两份早餐,半小时后送过来。我不在医院,还得劳烦你多照顾她。”
沈曼点头。
送他出了病房的门。
望着男人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沈曼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她和陆淮年接触次数不多,先前仅从十七那得知过他少量讯息,只知道陆总很有钱,是个年轻有为的上市公司大老板。
去北海道参加婚宴,第一次在机场见面。这人真的很严肃,冷漠的神态,毫无情绪的脸,看着斯文客气,实则很不好接触,畏惧感令她没敢跟陆总说话。
再见面就是这两天。
她昨天早上收到十七受伤的消息赶到医院,就看见陆淮年守在床边,护士给十七拔了输液的针头,手背贴了医用创口贴。等那口子不流血了,陆淮年给她换了个新的创口贴,才离开医院去处理事情。
中午十七醒过来。
没多久陆总就又来了医院。
期间她下楼买午餐,上来时陆淮年已经走了。凌晨大半夜的再次过来,伏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十七唇角的伤口,弯腰吻了十七。
这般画面,也不像离婚的前任。
倒像是暗恋中的情侣。
-
迈巴赫从医院驶离。
行驶在宽敞宁静的市中心街道。
陆淮年开着车,拨了私人医生的电话,那头的人率先开了口:“陆先生,您还没睡吗?”
“没有。”
“吃过药也没有睡着吗?”
“嗯。”
通话停滞了片刻。
驶过前方的十字路口,LEd大荧屏上正在播放一则婚纱广告。女模特的身影在陆淮年眼中过了一遍,恍惚的刹那,他好像看见时柒穿着婚纱抱着捧花朝他笑着跑来的画面。
陆淮年回过神,道:“你该去进修了,医术下降,开的药没效果。”
医生:“……”
或许您要看的是心理医师。
这句话医生没敢说。
车子开进盛唐大厦地下车库,陆淮年下了车,搭乘电梯去了总裁办。沈曼的微信这时弹了出来,她拍摄了一张早餐保温盒的照片:“陆总,十七不爱喝海鲜粥。”
不爱喝吗?
结婚两年里,管家经常做,她也陪他一起吃。
没看出来她不喜欢。
想起她日记里说的‘英式松饼’,她不爱吃,但也次次兴高采烈捧住他买来的糕点。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在陆淮年脑海里萌生,这两年里她是在恭维他吗?恭维到他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那么。
她对他的感情也是迎合?
这个想法闪过的那一瞬间,就被陆淮年压入心底,全当没想过。他敲字回复沈曼的信息:“谢谢,我知道了。”
这部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的卧室。
陆淮年走了出来,绕过面前复古的英式书架,换了套新的西装。在打领带的那刻,眼前浮现出时柒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晨练结束去换衣服,穿好外套,时柒就会来给他打领带,最初她的手法不娴熟,有时太松了,有时太紧了,她那么真诚,他也不好辜负她的真心,便由着她拿自己试手。
渐渐地。
她变得熟练。
他也会在她拿着领带过来的时候,本能弯腰低头,方便她够上。
陆淮年摸了摸左上方的胸口,心脏隐约有细微的钝痛。仿若一根尖锐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扎了进去,短促疼过之后泛起密密麻麻的不适感。
他原地站了半分钟,待这股莫名的感觉褪去之后,陆淮年才整理好衣服,以平日里斯文冷漠的陆总模样出了内室。
拉开门。
看见纪宴躺在远处的沙发上。
那厮也听到了声响,睁开眼睛坐起身,在陆淮年的注视下伸了个懒腰,笑道:“陆总早上好,刚从医院回来?”
“没事做?”
“最近确实很闲。”
陆淮年没理他。
纪宴习惯了好友沉默寡言的性子,起身朝对方走去,站在办公桌前,看了眼桌上那两盆时柒养大的小多肉,一边看一边说:“时柒都把离婚协议签了,你什么时候签?”
“不说话会死吗?”
“你不想签。”纪宴打断他的话,隔着一张办公桌,对上男人深邃晦暗的黑眸,一字一句清晰道:“陆淮年,你喜欢上时柒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