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数秒钟。
陆淮年站在背光的位置,男人冷峻的眉宇下是晦暗不明的黑眸。时柒看不懂他的神情,复盘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通俗易懂也客气委婉,很妥当吧?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这个想法在时柒脑海里成型没两秒钟,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面前高大的男人开了口,嗓音薄冷:“签了离婚协议,没必要再见面,冷静期过后会有人代领你的那份离婚证。”
陆总是个理性的人,离婚对他来说只是与一个替身妻子切断了关系,凭他在燕城的权势与地位,再找一个与宁小姐相似的人不难。
如此,时柒也就没了心理负担,她点了点头,应着:“我明白的,您放心,今天之后我不会打扰您的生活。”
有钱人最忌讳前任纠缠。
不然也不会在婚前和离婚两份协议书上重复提及不许她对外说两人的关系,这些豪门规矩时柒心中都有数。
陆淮年没有回复她的话,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他转身离开了空中花园大厅,片刻的功夫,偌大的浪漫套间里,只剩下站在窗前的时柒以及窗外还没有表演结束的无人机。
经理这会儿推着高层的慕斯蛋糕进来。
工作人员们围成一个圈。
有拿玫瑰花的,有捧着钻石皇冠的,还有去点蛋糕上‘2’数字蜡烛的。烛光亮了,却发现少了个人,陆总离席了。
不是两周年结婚纪念日吗?
丈夫提前走了?
众人扬在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你看我我看你,再看向时柒,眼神有点复杂。当事人倒是淡然,时柒折返回餐桌,没辜负酒店准备的惊喜,笑着吹灭了蜡烛,接了经理递来的糕点刀,给在场的人都切了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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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管家一大清早赶回了燕城。
昨日收到先生发来的讯息,说不跟太太分房睡了,他这个做管家的乐了一宿,睡觉都在做美梦。进了院子,佣人小跑过来,轻声说:“陆叔,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太太收拾东西走了,好像是离婚了。”
“什么?”
“十八不见了。”佣人说。
前天下午太太寄行李的时候,就有人说先生和太太可能要分开。他们都不信,夫妻俩那么恩爱,怎么会离婚?直至昨天上午太太出门前,将猫咪十八交给了上门取宠物的托管人员,猫都没了,太太肯定走了。
陆管家满脸错愕。
加快步伐进了别墅大门。
他进了大厅,入目便是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陆淮年。男人眼底略有疲态,像是一整晚没有睡。一贯冷漠的眉宇间隐隐有戾气浮现,整个屋子气压逼仄,安静得令人心慌。
陆管家走上前,试图了解事情的原委,说和一下。毕竟两年的感情,不能说扔就扔了吧?而且太太那么好的性格,先生也不该舍弃她。
“先生,您又跟太太吵架了?”
“又?”
“抱歉先生。”陆管家立马道歉,低头错开对方冰冷的视线,“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我是想说太太她年纪还小,说话做事也许不得当,看在她那么珍爱您的份上,让一让她吧?”
“二十四年纪还小?陆叔,时柒被你惯坏了!”
陆淮年起身。
脸前凌厉的风刮过,管家抬头望去,只看见他走远的背影。男人去了二楼书房,离得远那股泛出来的寒意都没完全消散。
先生生气了。
距离上一次先生愠怒好像就只间隔了三五天?是太太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先生脸色沉得厉害,还打着内线电话让他上楼去叫他去参加聚会。
说真心话,陆管家真没觉得自己偏心时柒。在他眼里,时柒很爱陆淮年,一言一行都彰显着她对陆淮年的认真。
倒是陆淮年,这段时间阴晴不定,总是不明分说地发脾气,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以前他也不是这样,他很少把情绪挂在脸上的,如今不止挂脸,感觉都要迁怒旁人了,蓉园若是养了狗,狗在他面前经过,都要被他踹两脚。
这些话管家不敢说。
只能心里嘀咕。
“陆叔,有人登门,说是来收购包包和首饰的。”
……
蓉园的门窗采用的都是顶级隔音材料,外头打雷,里边都几乎没有噪音。今日不知怎么了,陆淮年静不下心,关着书房的门,还是能轻易听见楼下的声响。
有汽车驶入林荫道。
他即刻起了身。
快步走至窗前,连忙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向门外来的人。车子不是她常开的那辆代步奔驰,下车的人也不是她。
陆淮年的手微蜷了蜷。
无名指上那枚男士婚戒触碰到掌心。
他昨天晚上在bvlgari酒店暗示了时柒,他跟她说了,一旦离婚,以后她别想见到他。这话的另一层隐含意思就是,若她向他道歉,说几句软话,他就可以当她什么都没说过,也可以把书房那份摆了两年都积灰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出来又签了字的离婚协议销毁。
她好像没有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时柒太笨了。
智商堪忧。
傻乎乎的就知道傻笑。
他早该想到的,她就跟她养的那只猫一样呆呆笨笨的,跟她说话要直接一点,不然她听不懂,昨天晚上应该多暗示她两句的。
陆淮年箭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按亮屏幕,里头就是他和时柒的微信聊天界面。他点了输入框,敲了两个字,又蓦地停了动作,将打出来的字删掉。
不能用他的手机发。
要用管家的。
陆淮年打开门出了书房,走到二楼楼梯口,迎面撞上陆管家领着几个人上楼。管家说:“先生,这是太太请的,来收购她没带走的包和首饰。”
陆淮年剑眉微蹙。
两分钟后进了主卧,到了衣帽间,柜门被拉开,看见满墙的奢侈包那刻,陆淮年眼眸才算彻底沉下来。她这两年背的包,她一个都没带走。不对,她带走了一个,白特助去年送她的那只粉白色的包她带走了。其余他送她,她都没拿。
他给她买的镶钻的首饰也一件没拿,却拿走了管家送她的那对流苏耳环。五六面墙衣柜里的裙子没拿,鞋子和手表都原封不动躺在那。
见这。
陆淮年径直走向她的卧室,输入‘’密码打开了她的保险柜。里头现金没了,那根金条没了,他送她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翡翠却还在。
她要的都带走了。
不要的全都让二手贩子过来收。
合着他送给她的东西她都要卖掉,一件都不留着。
听到衣帽间那边细碎的声音,陆淮年关上她的保险柜,走去主卧客厅。来收货的二手贩子们已经在估价了,橱柜里的包约莫七百多万。
得到陆淮年的眼神示意,管家上前打断了对方:“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暂时不卖了。”
“可是时小姐让我们过来清点,取完这些货,我们还得转账给她。”
“你把衣帽间所有东西的总价估出来,我转给你。”陆淮年冷声说,停了两拍,又补充了句:“你再转给她。”
-
走廊上。
冷白的光影落在陆淮年身上,管家跟在他后方。走了十几步,听见前头的人说:“陆叔,您说她为什么不带走我送她的东西?”
管家张了一下嘴。
又闭上了。
怕说出来的话不好听,怕先生更生气。
陆淮年:“她父亲身体不好,她在未雨绸缪。我送的东西值钱,所以卖掉了,将钱攒在银行卡里,不值钱的她就带走了。”
管家:“?”
陆淮年觉得自己说的很合理。
他侧眸与后方的人交代,语气和缓了些,眉宇间似乎有了悦色:“陆叔,您去跟典卖的人说,在估出来的价格基础上多给她两百万,让她多攒点钱。她要养她那位年迈的父亲,又要照顾刚来燕城不久的朋友,没我在身边,她一个人支撑不下去。”
管家人傻了。
大着胆子试探说了句:“先生,或许您可以去接太太回来?”
“不去。”
“为什么?”
“她离不开我,她会回来的。”陆淮年去了书房,走时还不忘交代陆管家转钱的时候多转点,怕时柒在外面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