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花磕磕绊绊地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原本还得意洋洋等着回去让儿子方便面吃到腻的大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沉重的棉裤。
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眸闪过惶恐的光芒,咬牙切齿地望向揭穿她藏匿手段的小姑娘,好好好,她确实防了年岁大的佣工,趁着他们去茅房的时候行动。
但没想到,坐在斜对角的王小花眼睛这么尖。
明明隔着两丈远。
自己的小动作,居然被她瞅见了!
大婶还想狡辩,但被周围百姓仔细一打量,好家伙,这两条腿粗的不像话,鼓囊囊的跟其他百姓瘦麻杆般的腿,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哪还有狡辩的余地。
揭穿大婶行径的百姓们愤怒地将她按倒在地,最外头的棉裤也被扒了下来。
这扒棉裤多亏了老大娘动作娴熟利索,甚至这体型圆润的大婶还没来得及挣扎,证物就被完整地揭了下来。
而那棉裤最下端缝着的线很稀疏,针脚非常粗糙。
只要稍稍一拽就会断,里面泛黄的棉花被掏出些许,紧接着最里面那整包的盐,也就重见天日。
“天哪!居然被她昧下了整整一包盐!难怪她白菜上头的盐粒这么少……”
“就是就是!这盐肯定用少了,到时候大家腌的酸菜都废了,这人也太可恶了,就算不是自家的,也不能这么浪费粮食啊!”
“嘿!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说她面相就不行吧,进来才老实地干了一天活,就干这种事情,沈郎君就应该把这种货色赶出田庄!”
大家伙议论纷纷,显然是对大婶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非常不满。
纷纷请求管事重惩这人,以儆效尤。
席元青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这种田庄普通百姓的惩戒裁决,还是得由沈以渐出面更加的合理。
他便叫来隔壁的老仆,让对方请沈郎君来趟膳房。
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家颔首离去,没一会功夫,就将沈以渐叫来了。
他正跟祖父在书房讨论晚上的首次授课该教些什么,听说席元青有事儿找他,便跟祖父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去。
沈廷鉴抚摸花白的胡须,望着冒雪离去的少年背影。
良久才慢悠悠地关上敞开的雕花木门,朝着桌案走去,他还得再琢磨下,该让田庄的百姓们学些什么。
教四书五经,太枯燥。
教礼义廉耻,太死板。
教忠君爱国……雪灾连续数月,闹成这样,也没见端坐高堂上的皇帝分拨救济赈灾,如果说,先前沈廷鉴认为皇帝绝对不是好夫君,被奸人阻碍视听才将他贬黜出朝堂,现在……
年过半百的老者长叹了一声,想起逝去多年的先皇,头次感到他对四皇子批语的准确性。
守成之君。
若遇天灾外敌,启国必遭大难。
只可惜先皇的其他皇子,早夭的早夭,残疾的残疾,还有俩烂泥扶不上墙。
四皇子这资质竟然脱颖而出,最后称霸帝业。
不得不说,这或许就是独属于命运的恶趣味。
沈廷鉴叹了口气,思量片刻将桌案上的书籍尽数合上,提笔在纸上落下“知恩图报”四个大字。
老者隐隐感到外孙所图不小,这田庄里桩桩件件改变,能迅速凝固让墙坚不可摧的泥巴,能让屋里头变得暖哄哄却消耗极少的火炕,能在冬日里孵化出来的小鸡……
让他心惊的同时,也带着丝庆幸。
还好以渐被他带出了京都,离繁华热闹的地域远远的,近些年周围的探子也被陆续撤走了,想来觉得俩老东西带着个孩子翻不出浪花。
不然,当初自己被贬黜出京,独留年幼的沈以渐在那吃人的地方,没有娘亲护着,会遭多少蹉跎他都不敢想。
而且,万一不慎暴露出身上的神异……
按当今圣上的性情,不被当今圣上囚禁在司天监,都已经是顶好的下场了。
现在外孙用他从位面超市学来的技能,教授给这群穷苦困窘的百姓,并没有图他们的报答。
那他这个做长辈的,更应该在这群刚刚开始识字知事的百姓心底,种下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的想法,而不是日子过得稍稍顺利些,就想背弃田庄,出卖伸出援手的人。
沈以渐来到灶房,就看到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围着个哭天抢地的妇人,而席元青手里则拿着包沉甸甸的精盐。
看到沈郎君来了,大家的议论声都小了不少。
席元青立刻上前,将这做工的妇人偷工减料,将用来腌酸菜的盐藏匿在棉裤里,试图蒙混过关,还各种强词夺理的事儿,诉说了一遍。
沈以渐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着实没想到给大家伙提供这么份补贴家用的伙计,还能闹出这种事端。
若是你顺走点盐,我带走点白菜,那就算让他们腌半个月酸菜,恐怕缸里头都存不下几颗,这胆敢将手伸向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必须严厉惩戒,以儆效尤。
少年在大婶胆战心惊的表情中,宣布了处理结果,“钱春是吧?你触犯了田庄的规定,私自盗取公共财物,需要跟着劳役队一起干半年苦力,期间没有任何工钱,田庄会提供两餐。”
沈以渐觉得这人既然这么熟练的偷窃,说不定本来手脚就不干净,家风也很难说……
所以扭脸望向不远处的席元青,吩咐道,“此人三代以内的亲属不可竞争组长管事此类职务,同时需要搬离原来居住地,必须住巡察队隔壁的屋舍。”
巡查组负责每日在田庄各个角落巡逻,要是发现陌生面孔,必须将来人立刻拿下。
沈以渐规划时,就打算雇佣这伙人强力壮且人品不错的镖师,让他们充当田庄里的捕快,没想到还没逮到外面来的探子,就先抓到了田庄里的蛀虫。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沈郎君的安排。
不过么——
“什么?!我要去服半年劳役,干苦力?!”
大婶尖声惊叫起来。
她想到那群服劳役的汉子工作强度,两眼一翻,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