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府客马林,四月中旬;
鱼波精拿到信脚步匆匆的进屋,对与凤池说话的泼皮怪沉声道。
“二哥,凤池哥,吴氏家主上个月没了,乌溪府送信来了,”说罢递上信给俩人看。
泼皮怪闻言惊的急忙起身接过信,打开跟凤池一起看,俩人脸上逐渐变得阴沉淡漠起来。
“还有信来二哥,”伶俐鬼莽撞的冲进来,手里拿了四五封信,并一个蓝色包袱,急急的都给了泼皮怪。
“怎么这么多信?”
泼皮怪看了一下,阿英有两封信,余下三封是船场茶楼的,他优先拆了贺图的信看。
“凤池哥,吴氏船场的人走了,贺图说你想回乌溪府可以回去了,”泼皮怪把看完的信交给了凤池。
凤池捏着信摇摇头,“我在这里帮你一起把事情做圆满了,他们走了不代表他们不回来了。”
“行,怕就怕他们做障眼法骗人回去。”
泼皮怪拆开第二封信,这封信是追加送来的,信上托付他协助吴氏钱庄、赌坊、盐铺,跟一个人交接清账,那人不方便明面行事,需要他从旁协助,随信而来的还有船场的印章。
“那人没意外应该是景王爷的人,船场已经被人把持了,这是贺图最后的安排,想必没指望了才破釜沉舟做的,”凤池看着蓝包袱轻声猜测道。
泼皮怪手拽着包袱带好半晌。
“贺图都做最后的安排了,我们还有必要留下吗?毕竟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贺图既然敢如此安排,想是还有别的对策,他亲自让人送信来,就是让咱们做好心理准备,但不妨碍咱们正在做的事,”凤池倒是有点习以为常了,怎么说也是经营了好几辈子。
泼皮怪把信跟包袱给了凤池,“贺图信上交代这事麻烦凤池哥做,那人可以很好的保护你。”
凤池望着包袱许久才接过去,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宣义拿着。
“我明天就跟阿义去找他。”
鱼波精跟伶俐鬼对看,挠头脸上闪过茫然,他们听不太懂打哑谜的话,那人是谁啊?咋不说清楚明白?
第三封信就没什么价值了,信上就像唠家常一样,说了唐凤淳的事,又说了一件密辛祁隐的事,吴氏家主之死,算是死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兄弟手上,信上郑重交代道。
祁隐尚有一子在世上,已成人,名唤“祁水生”,水生原是祁隐刚出生的名字,因种种原因未能继续用,便转而为其子取了用。
祁隐生前传信回去,以命其子掌握了熬鱼胶的方子,他现被京里派下来进船场,协助唐大公子拢揽胶行,若是百花寨不想成为鱼肉,乌溪河风高浪大船只不稳。
泼皮怪盯着信看的眸光阴骘起来,他抬起脸已有杀意。
“老三老四你们也识不少字了,看看贺图的信说了什么。”
鱼波精玩闹的身体顷刻绷紧了,他直观的感受到了他二哥动了杀意,忙接过信跟伶俐鬼看完,眼里都是必杀的意思。
“凭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他剁两条腿下来,我这就回去找小五拿对策,”伶俐鬼看了火冒三丈的转身就走。
“老四……”泼皮怪急忙上前抓住人。
“你找小五拿什么主意?她胆子小不敢见这些东西你不知道?”
“小五胆子是小,但是她脑子好,她听了吩咐我做就行了,我保证不让小五看到什么……”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吩咐你做她就不害怕了?你晓不晓得你们出去跑生意,她看了心里多担心?不就是风高浪急吗,还用回去找她商量对策?”泼皮怪眼里闪过冷笑。
“我们为贺图做了不少事,他来信特意告知我们,其意就是贺家的人愿意帮我们,咱们有现成的人手,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做什么。”
“老三你带老四找几个机灵鹰子,务必盯紧了姐妹湖来往船只,湖上悍匪实在太多了,翻一两只船都是好平常的事。”
“我明白了二哥,”鱼波精一甩手带伶俐鬼走了。
泼皮怪不放心的追出去叮嘱道。
“给我看好老四,他就是一个莽夫,做事除了莽,一点脑子都不带动的,你们要是不听话背着我胡来,当心小五知道了的后果。”
兄弟俩身形微微有些不自然了,回过身臊眉耷眼的应声知道了。
凤池走出来看俩人背影笑,“老四性子跟拾露有时候挺像的,脾气上来了都是不管不顾。”
“老四岂止性格跟小五像,他还非常听小五的话,小五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泼皮怪失笑的说道。
凤池闻言惊讶,“我一直以为他们很听你的话。”
“他们不是很听我的话,是我们很听大哥的话,大哥一般情况下是不发火的,发火的时候下手可狠了,就说老三老四学字吧!”
“被打的下不来床,就是我大哥亲自动手的,不过大哥不对小五小六动手。”
泼皮怪说完心里莫名开心不少,俊朗的眉眼染上了真正少年才有的飞扬,不似以往的老成成模样。
凤池被泼皮怪感染了,心情也跟着飞扬了很多,俩人进屋拆阿英的信看。
阿英的信凤池倒是没看,她来信无非就是跟老二互诉衷肠,他脑子有泡看信吗?
泼皮怪也以为阿英的信是儿女情长,心情美的冒泡泡的坐去榻上,拆信封的时候看是蜡封的,他的笑脸随即敛了,急忙打开信拿出厚厚的信看,越看脸色越发冷。
“怎么了老二?可是茶楼遇到麻烦了?”
凤池看泼皮怪表情不对,不似他以往看信的模样,忙开口询问情况。
泼皮怪张嘴呆呆的看凤池,眸光里没了亲昵之色。
“凤池哥,你为什么害怕?到底是谁想让你死?”
凤池听完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低下头回避了泼皮怪的眼神,手握着茶杯不说话。
“我们公子……”
“凤池哥不说我不问了,这是阿英来的信,宣义哥看看吧!心里莫要埋怨我们之前的选择,”泼皮怪打断了宣义的话,把信举给宣义看。
宣义手有千斤重的接过信,沉默的拿着信走到凤池身边,主仆二人看完信,脸上都是吃惊的表情看泼皮怪。
“老二何时布置的?”
阿英信上把陈幺娘做的事,转换成泼皮怪吩咐的事,目的是怕信被有心人截去了,他们都不在乌溪府,没办法及时保护人,这是按照约定的暗语。
泼皮怪同样没有回答两人,而是拆了另外一封信,信中说的自是陈幺娘的原话,他起身一言不发的拿给了凤池主仆。
宣义触及信上的内容,突然愤怒发狠的撕了信,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二爷,信上所言别说我们公子不愿折腰,就是公子愿意折腰,我哪怕当场丧命了,也会阻止公子折腰,你也是男儿,应该知道这样活下来,跟死有什么区别?”
泼皮怪闻言脸上都是复杂的模样,无言以对的叹口气,大概换成他是凤池哥,他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我大哥说了,凤池哥不愿的事,咱们都不勉强他做,我们只尽自己一切力量保护他,别的不强求。”
“谢谢……”凤池低声道了谢。
“凤池哥你暂时是安全的,只要不太出格都没事,贺图为你安排的路,也是一个极好的投诚,希望你能抓住机会。”
泼皮怪真心的规劝凤池,别在为了傲骨失了机会,什么傲骨,什么风光霁月,那都是不切实际的梦。
“我会的老二,谢谢你们费尽心思为我谋划,不顾后果危险护我,此恩此情我没齿难忘,”凤池坦诚的对泼皮怪道谢。
“不用恩和谢,你是我们山头里的一份子,大哥说了,为你丢命都可以,”泼皮怪义气的龇牙笑。
凤池鼻子一酸,眼泪忽然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他狼狈的转过身,语气哽咽的说了一句。
“我唐凤池生来就是罪人,从未感受过什么是温暖,更不晓得弥足珍贵的疼爱什么滋味,庆幸我落难来到乌溪府!你们弥补了我渴望而不可得的温暖,和无条件的信任与情义,足以支撑我苟活下去了。”
宣义瞬间猩红了眼睛,脸上是说不出悲沧,他跟公子心里都很明白,他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活路的,公子是必死之人,只是他们不甘心想觅一点生机。
泼皮怪看空气里弥漫了悲伤,他扯嘴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再多的好听话,都在死亡面前失了颜色。
“凤池哥别难过,等姐妹湖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回乌溪府捡鸟蛋去,遇到成亲的船了继续追着人家唱曲。”
凤池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扭过身,温笑着答应好。
“我长这么大的快乐时光,都是你们给的,我真的很想寿喜,想拾露跟百草,喜欢他们带我肆无忌惮的胡闹。”
“我也想他们了,特别想他们的混不吝,”泼皮怪扬起明快的笑容附和道。
屋里快乐的气氛驱逐了悲伤,泼皮怪拿出高价买的盗版兵书,跟凤池头挨着头一起看。
……
自鱼波精跟伶俐鬼得了泼皮怪的吩咐,兄弟俩在湖上已经待了十几天未下去,带着十五六个鱼鹰子,日夜轮换的盯着路过乌溪府的船。
“三哥,会不会走岔道了?”伶俐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可能岔道的,陆路交通口二哥已经让探子盯死了,那边没有动静,就说明人还是走的水路,我们再耐心的等等,”鱼波精拍了拍烦躁的伶俐鬼。
“我亲自去湖上看看,”伶俐鬼整了整衣服准备出船去。
“老四,这里是客马林不是乌溪府,湖上的盐鬼个个都有势力,你不能给二哥惹事了明白吗?”
“明白的三哥,”伶俐鬼无奈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