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钻精回身沉沉的看贺图,眼里闪过死不松口的决然,坚定的回道。
“我现在就带凤池离开百花寨,我可以带他离开楚溪郡,只有一样,我便是死也不会交出凤池的,不管死多少人都不交他,哪怕我此时死在这里。”
“老二你呢?阿英姑娘不是喜欢你了吗?你愿意她死你面前吗?”贺图面无表情的问泼皮怪。
泼皮怪张了张嘴回道,“我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凤池,我们兄弟是不会交出去的。”
贺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俩兄弟的冥顽不灵生气可惜,又恰恰对他们这点东西看重。
“大掌柜我们告辞,百花寨那边你尽快派人接手,我现在回去就安排凤池离寨,”刁钻精抬手说完等贺图回答。
贺图背手没接话望着兄弟俩许久。
“你们真要护他,算是他的福气,罢了,我贺家也是将死之躯,多一桩少一桩的罪无所谓了,你们既然这般不愿交出他,就把他送来船场茶楼吧!”
“只要我贺图在一日,就保他一日平安,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他,做为交换条件,我要你陈刁不惜一切代价,助唐大人三年后离开乌溪府。”
“至于陈皮,我想让你去泾阳府两年,为我贺家安排好一切,贺家如今被人看着寸步难行,安排出去的孩子,又被唐大人暗中寻摸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出事了,所以必须助唐凤淳回去。”
“你们想护六公子,只能跟我合作,乌溪府除了我贺家可以护住他,恐怕你们寻不出第二家了,你们要是答应了,后面过些时日了,我会安排六公子悄悄去泾阳府。”
刁钻精和泼皮怪听完对视一眼,眼中均有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刁钻精咬咬牙道。
“好,大掌柜,我们答应你了,凤池于我们如同手足了,只要你能保他周全,我们愿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泼皮怪同样跟着点头,“我大哥的话,便是我们所有人的话,我们不求别的,只求凤池哥可以安全的活着,望大掌柜莫食言。”
贺图微微颔首笑道,“我贺图行事虽不算光明磊落,但说出的话定然算数,你们便回去准备吧!尽早将六公子带来茶楼,唐府已派人过来寻他了。”
两人拱手称谢后转身离去,一路上刁钻精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老二,咱们这么做不知是对是错!若是贺图不守信用,凤池哥交给他是不是过于危险了?”
“他也说了贺家跟吴氏出事了,他怎么保护凤池哥?他最后会不会用凤池哥换贺家?或者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想算计咱们的?”
泼皮怪听完脸上多了两分沉重,嘴里安慰的说道。
“大哥,不管如何贺图什么打算,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凤池的法子了,再说贺掌柜既然敢应下保凤池,定有几分把握,咱们现在只要按照约定行事,回去再详细的商量。”
刁钻精喃喃了好一会,“也对,就是他算计了,为了凤池,我们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只盼他一切顺遂!”说完加快脚步回了百花寨。
……
“小六守好门口,我们三个要说会话,莫让人靠近门口半步路,”泼皮怪小声叮嘱精细鬼。
“知道了二哥,”精细鬼拎着草药筐,去了院子中间阴凉地切草,屋里说话隐隐的会传出一两句。
陈幺娘不明白的看着俩人焦躁。
“发生什么事了大哥?你跟二哥看起来心乱了。”
泼皮怪坐去陈幺娘的手边,语气低沉的说了贺图的话,也说了他跟刁钻精回的话,再抬起头时眼眸已经红了。
“我们怎么忍心交出凤池哥?他如今刚有点模样,把他交出去无异于送他去死。”
刁钻精也难过的低下了头,身上充满了无力感。
陈幺娘手在桌子上推着杯子,眼里沉浮的思绪翻涌不已,她沉声没有感情的说道。
“你们应该答应贺图的,你们现在不答应能强留他,是因为跟你们要人的是贺图,他在跟你们商量,若是别人就不是商量了!”
“我跟大哥如何不晓得这个道理?若是别人,我们今儿怕是回不来了……”
“二哥,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日,咱们必须作出选择,你们那时怎么办?你们真愿意一寨子人,换一个救不了的人吗?”陈幺娘严肃的责问俩人。
“小五……”
刁钻精不敢相信的看着陈幺娘,那是凤池呀!不是别人,凤池与他们生活了两三年的人,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
“我跟凤池说过,要他早做打算,趁还有机会利用身体混回盛京,只要觅得生路可走,再图后面长久打算,是他不愿。”
“他天真的死守着血脉里的风骨不放,非要走那什么康庄大道,他的天真愚蠢,注定会带累死他身边所有的人,你们也要陪他天真下去吗?”
“知道几百口子人堆一起有高吗?晓得他们血汇一起,能淹没到你们的膝盖吗?我亦跟他说过,他出事了我们没有能力救他,我希望他可以自救。”
“你们想听我的主意,我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们,我选择我阿娘活着,她对我有生养之恩,我希望她有生之年平安喜乐。”
泼皮怪跟刁钻精低下了头,身上瞬间弥漫了悲伤无力。
“你们如今还能在这悲伤难过,怕就怕贺图没了,我们连悲伤落泪的资格都没了,答应贺图吧!你们不就图他能苟活吗?贺图如今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幺娘说完抬手一推杯子,杯子啪嗒落地碎的到处飞溅。
“不要消耗唯一的机会,不然错过了时机,所有人就如这茶杯,哪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没有高贵的玉石俱焚。”
“有的只是我们蝼蚁般的碾落成泥,你们别迷了心,我们始终是最低贱的水鬼,不过是被人披了一层薄薄的外衣,行走在码头上,多了陈大爷陈二爷的称呼而已,那些都是虚名,真到了关键时刻帮不上忙。”
刁钻精平静下来望着门外出神,空空的眼眸里,找不到往昔的生机,嘴里就是不松口。
“小五,我们不能交出凤池哥……”
“大哥面对现实吧!冰凉的刀没挨着脖子的时候,什么样的慷慨激昂话都能说出来,等真正刀锋架颈,有几个人还能这般无所谓畏惧?”
“你记住,没有人有资格慷慨别人的生死,老天爷或许对世事都不公平,但是有一样它是公平的,那就是生命只有一次,你不能无赖的替别人决定生死,至少不能替我做主生死。”
陈幺娘强硬的打断了刁钻精的话,不是她心狠,是她怕此类事再次发生,大哥二哥很轻飘飘的,就为了义气死一寨子人,一寨子不是一口两口人,是二三百口子人。
刁钻精张了张还要再说,泼皮怪拉住他的手阻止了。
“小五的意思是交出凤池哥吗?”泼皮怪轻声问道。
“把决定权给他自己,人应该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就把贺图的话,能说的原原本本告诉他,他要是选择让贺图保护他,你们就按照贺图要求的做,他要是不愿意,大哥你自己看着办。”
陈幺娘说完起身离开了,她觉得自己活得挺艰难的,但她必须要活着,她活着她阿娘才能好好的活着,所以她不想为不相干的人轻言去死。
屋里刁钻精跟泼皮怪沉默无言好半天。
“听小五的吧大哥,确实,我们兄弟可以死,可小五想活,把决定权给凤池哥自己选,”泼皮怪收了浑身的丧气。
刁钻精挥挥手,“你……你去找凤池哥到花厅,我们跟他直接说。”
“好,”泼皮怪转身出去找人。
精细鬼怯怯的走进屋,蹲在刁钻精的跟前,仰头看他抱头伤心难过。
“大哥你别哭,你别怪五姐心硬如铁,她其实是在救凤池哥呢!你跟二哥不答应贺图,凤池哥就得被人瓮中捉鳖在百花寨,那时候一寨子人都得死。”
“其实在你们回来前,五姐一个人坐在屋里哭过,她好像知道你们回来会发生什么事,大哥你就听五姐的吧,听五姐的话至少凤池哥可以活,我们不就是想凤池哥活着吗?”
刁钻精红着眼看精细鬼,“小五哭了?”
“嗯,你们走后五姐一个人在屋里哭的,她说什么选择没有对和错,只有权衡的得舍,五姐哭的可伤心了,但她不晓得我看见她哭了。”
精细鬼说着说着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忍回去了。
刁钻精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双手。
“你五姐哭的话不要对别人说了,大哥去花厅那边说事,凤池会没事的,别哭!”
精细鬼用力的点点头,嘟囔的回了一句。
“五姐其实选的是凤池哥,只是她不愿大哥二哥随便说死,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可以做很多的事。”
刁钻精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复又快步离开去了花厅。
泼皮怪带凤池主仆进了花厅,凤池一脸疑惑。
“陈刁找我何事?”
刁钻精看着凤池进来扬起笑脸,推着凳子给凤池坐,平静温和的将贺图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凤池听。
凤池听完,眼神中闪过惊恐慌乱,随即又镇定了下来,眼底没了挣扎,良久他才开口。
“把我交给贺图吧陈刁,别让我连累一寨子人,若是因为我,让百花寨陷入绝境,那我愿意跟他们回去。”
“不行,公子你回去就是死,你不能回盛京去,我现在就带你离开百花寨,”宣义猛的站起来激烈的反对。
刁钻精手指摩挲着看激动的宣义,哑声问了一句残酷的话。
“你可以带凤池哥去哪?你如果真的能保护他,他是怎么流落来楚溪府的?你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罪吗?”
宣义张大嘴愣愣的看刁钻精,愤怒道。
“所以你要把我们公子交出去?你知道吴氏船场与唐家关系吗?就敢把我们送给贺图保护?”
“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我晓得,这是唯一可以帮凤池哥躲避危险的法子,贺图说唐家来人寻凤池哥了,你知道是什么人来吗?”陈刁猛的起身怒问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