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以夜百从的第一视角进行叙述。)
在夜百从的印象里,柳医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他在那段期间像个人偶一样任人摆布,但他还是有意识的,他能看到,能听到,就是不能做出反应,或者说,大脑没有欲望让身体行动起来,如同一张白纸。
于是待他病情好转后想起柳医生对他说过的话和照顾他的种种行为,也是对这个人有了些信任。
他发现,柳医生总是旁击侧敲地让自己说出有关杀人犯的事,他想知道自己在杀人犯那经历了什么,可是,夜百从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只有一些片段而已,他想说也组织不出语言来,况且,他不愿想起那段时间的事。
对他来说,就跟一场噩梦一样,模糊又不敢细想。
柳医生叫他写日记,将一天内做的事或者想到的东西写在上面,可他的一天除了在病房里就是在做治疗,偶尔柳医生也会带他出去逛逛,他是真的想不到要写什么上去,于是他的日记本就跟复制粘贴似的,几乎每篇都一模一样。
对此柳医生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叫他保持写日记这个习惯。
后来柳医生带来了一个平板,说给他注册一个社交软件的账号,如果现实的人对他来说很难交流,那么可以试试在网上交一个朋友。
建一个账号的初步就是要有名字和头像,他给自己取名叫“Night”,而头像是一朵向日葵。
他很喜欢向日葵,因为那也是妈妈喜欢的。
柳医生说,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用平板玩玩游戏,看看动画片,可他对那些都毫无兴趣,倒是那个社交软件,他在上面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
那个人的网名叫“玖”,头像是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
“玖”似乎是一个很活泼的人,一上来就问他,
[我可以叫你阿夜吗?]
对此夜百从是无所谓的,也就随他去了。
他似乎什么样的话题都能聊得起来,虽然起初夜百从并不知道回他什么,只是看着他发一大串文字分享他的事情而已。
比如他今天去上学的时候在小区附近看到了一只小猫,回去的时候小猫就不在了;比如他的妈妈带他去了游乐园,玩了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他发过来的照片也看得夜百从眼红;再比如……反正还有很多很多啦,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也是通过那些,他了解到“玖”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身处的地方离自己相隔一个省。
总之,他也算是在网上交到一个朋友了。
对于玖说的学校和游乐园他现在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小时候妈妈好像带他去过游乐园,但是他已经忘了当时有多快乐了,而学校,也只是上过几年幼儿园,在他六岁的时候,就被杀人犯给绑架了。
而现在,本该是上小学的年纪,他却被关在医院里哪都不能去。
柳医生说,按自己的情况,得再做几年的疗程才行,说是他的神经组织依旧很乱什么什么的,反正他听不懂,他只需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就行了。
有一天玖问他,
[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事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呀?]
夜百从问他为什么。
[玖:因为,我想好好了解一下我的朋友呀!]
夜百从盯着“朋友”那两个字看了很久,也是顾虑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的现状告诉了玖。
他以为玖听到他是一个病人,还被杀人犯绑过架后就会跟自己的家人一样远离他,甚至把他删掉。
可是对于一个朋友,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些告诉他。
如他所料,玖在夜百从发了信息后就没声了。
第二天也是。
第三天……第四天……
一周,玖都没有再和夜百从发过一条信息。
夜百从也是在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表现出正常人的情绪,失落。
如何个失落法,就是连柳医生都能看出。
平日里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孩现在竟会皱眉了,这对夜百从来说也是一个进步。
而对于玖的事,柳医生是这样说的。
“我们这一生会交到很多朋友的,但愿意互相包容理解,那才是真正的朋友,如果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就远离你的人,我们也不必再理会了。”
听了柳医生的教导,本来夜百从也不想在意这件事了,没想到,第八天,玖发来信息了。
他先是郑重地道了个歉,说是自己惹妈妈生气了所以手机被没收了一个星期,现在才拿到。
还对夜百从发的信息给予了回复。
[说真的,我是有被你的经历吓到啊,杀人犯什么的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不过你真的好坚强啊,要是我的话……咦,我不敢想!加油啊阿夜,你要一直坚强下去,我期待你出院的那天!]
夜百从也是显而易见地高兴了,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啊。
后来,他对玖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人机般的“哦”“嗯”到现在也会分享自己的一些事了。
比如抱怨今天打的针有点痛,饭有点不好吃之类的。
总之就是互相从言语中感知对方的情绪,只存在于网上的知音。
心情会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况,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在夜百从和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病情比预想中好的要快一些。
本来预计两年的疗程也缩短了半年。
夜百从十一岁那年,柳医生告诉他可以出院了,但必须定期来检查才行。
那天,他看到了自己好久不见的父亲。
父亲看见他能像个正常人行动了后只说了一句话。
“不错,没变成傻子。”
而后就把他带回了家里。
他的后妈看见自己后似乎很不满,可在父亲面前她也不能表达出来,还要装模作样地对自己说几句关心的话语,让夜百从觉得恶心。
这个家里再也找不到半点他亲生母亲的痕迹了,他突然觉得回这个家一点意义也没有,还不如在医院和柳医生聊天。
可小孩总是要听大人的话的,他的命运也是被父亲安排着的。
他的后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怀孕,所以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父亲说,自己以后是要继承他的公司的,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上学。
可他没上过小学,也不可能直接就去上初中,所以父亲给他请了个家教,让他在一年内学完小学的所有知识。
因为要在一年内学完六年的小学知识,夜百从肯定不能像普通的小学生一样有玩耍的时间,那一年,他的生活是枯燥的,他跟个机器人一样一天到晚就是看书刷题,简直活成了一个高三生。
家教老师说他很聪明,教的一点就会,但记忆力很差,昨天教的第二天就忘了,所以他又用很多的时间去巩固,是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和玖聊天了。
玖说,他的爸爸简直是个禽兽,自己的孩子大病初愈后不好好关照还如此地折磨,太过分了!
夜百从说,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
对 ,他没有爸爸,只是他现在没有能力离开那个生理上的父亲而已。
又是一个一年,毫无意义地过去了,夜百从也终于去上了初中。
相比之下,学校的作息对他来说轻松了不少,但自己的记忆力依旧是个问题,理科还好,看一下就会,可需要背诵的东西,他是死活都背不下来。
夜百从怀疑这与自己的病有关。
出院这几年,他将自己的病状归纳了一下,记忆力异常地差,做事很难提起兴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嗜血。
还是那天削铅笔时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后发现的。
他看着手指上流出来的血,心里竟升起一丝异样,是激动,是兴奋,就和那个杀人犯一样。
疯了,他疯了,他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喜欢血的杀人犯的!!!
他慌张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玖。
玖对此也有点不可置信,但还是安抚了几句并提了个建议。
[阿夜,不会的,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明你在害怕,你不会变成一个杀人犯的,这样吧,咱们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吧,你不去想这件事心也自然平静下来了。]
而后玖就给他推荐了一部番,名字叫?凹凸世界?。
本来刚开始夜百从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玖说,
[这部番真的很好看!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看!]
他还是在玖的强烈要求去看了。
他以为自己会像做其他事一样提不起兴趣,可没想到,自己被这番的画风和剧情吸引住了。
他这一看,就是一个通宵。
之后玖来问他的感想。
夜百从说,我对里面的一个人一见钟情了。
玖问,谁?
夜百从说,帕洛斯。
玖问,为什么一见钟情?
夜百从说,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