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长奇的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就是遇见吕先凤。
在那之后,她洗去了脚上的泥巴,穿上了干净的鞋子。
甚至可以坐在学堂里摇头晃脑的念书,再也不用担忧下一顿吃什么。
但人生前九年的贫瘠还是给吕长奇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十六年来,她不敢有一丝停歇,夙兴夜寐的刻苦学习。
就算得了举人的功名,吕长奇的心中依旧紧迫至极。
她不是族姑那样的天纵之才,她是靠远超常人的努力才从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的。
吕长奇害怕片刻的松懈,那会让她落后于某个同窗。
虽然吕长奇是个刻苦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书呆子。
她也会和好友出去游玩、饮酒作乐。
只是别人玩的时候就是在玩,而吕长奇在玩的时候还可以同时思考昨晚的策论。
像脑子分成两个一样,一个在玩,一个在想。
当初她被吕先凤特意挑出来给予额外的资助,就是因为她的这份一心二用互不影响。
但是想到即将和族姑见面,吕长奇的两个脑子难得的合二为一,一齐紧张起来。
吕先凤是吕氏的传奇,幼而聪颖,天资出众。
在吕氏无法给予人力和物力之外其他帮助的情况下,她独自闯出了一条路。
寒门学子本就艰难,而吕氏连寒门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柴门。
在这种情况下,年纪轻轻的吕先凤就有了如此成就。
而且在功成名就之后,吕先凤不仅没有忘记吕氏的族人,还倾尽全力帮扶本家。
滁州吕氏族人哪个不对吕先凤感恩戴德呢?能有此人凤是她们吕氏祖上修来的福分。
因此吕氏的每个小孩都经常被家中人念叨,要好好读书。
要考取功名,好去京城给吕先凤做帮手。
如今吕长奇作为率先完成这个目标的孩子,自然激动不已。
她坐在椅子上,手脚都在微微发麻。
等到敬仰的族姑真的出现的时候,吕长奇反而镇定了些。
她行止有度,落落大方的拜见族姑,接受族姑的考校。
直到得到吕先凤满意的眼神,被吕长望领到金桂院中落脚,吕长奇才从那种奇异的超乎寻常的冷静状态中脱离出来。
被汗水浸润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让她备感不适。
梳洗一遍之后,吕长奇才真正恢复了平常的心态。
晚上的接风宴上,一家人和乐融融。
三个女人聊着她们的话题,两个男儿静静的听着。
吕长奇发现族姑家的小郎似乎对她颇为好奇,时不时偷瞄两眼。
她报以和煦的笑容,反而把小郎吓得扭过头去再不看她。
晚宴结束之后,走在疏冷的月光下,吕长奇不禁有些熏熏然。
想起小男儿可爱的举动,她莞尔一笑。
将来若是她入得翰林院,未必不可以肖想一下族姑家的小郎。
月色如水,从一头流向另一头。
周周赖在年轻爹爹的身边,小声蛐蛐。
“奇表姐真的是读书人吗?她长得那么大——那么大——”
小男儿张开双臂,上下左右的比划着,用力的样子看得人忍俊不禁。
吕长奇的块头是长得大了一些,外形也比较粗犷。
但气质稳沉,斯文有礼,正是士子风范。
也只有单纯的周周轻信外表,想当然的以为吕长奇是学武的。
“不可以貌取人。”
吕先凤信步而来,把夫郎和小郎皆揽入怀中。
对于吕长奇的到来,她是十分欣喜的。
独木难支,吕氏家族若靠她一个,只可繁盛一时。
只有俊才不断,才能维持长久的荣耀。
吕先凤心中有些想法从未告诉过其他人。
她不止渴望入阁登坛,更希望能把吕氏经营为如王谢一般的大家族。
目标虽然远大,但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如今司徒霖对她言听计从,也是时候把他抬举起来了。
妻荣夫贵,不是吗?
朝堂上的事司徒霖是无从知晓的。
内监登门的时候,他匆匆带着家中一众人等前去接旨
“……兹有吕家夫郎司徒氏,聪明伶俐,贤德治家,归纳总结记账之法,献于……封为从四品奉贤舍人,赏……”
内监唱旨的声音拖得极长,司徒霖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竖着耳朵,依稀听清楚了几句话。
好像因为献上记账的方法,皇帝赏了他个从四品的封号。
司徒霖在心里嘀咕,不过就是记账的法子,居然还值得给个诰命身份?
当然不值得,但吕先凤献上去的不只是记账之法。
只是有些东西不便昭示出来,只能捡个记账方法的由头把赏赐发下去。
至于吕先凤本人的赏赐,估计要等年底的官员考评结束了。
“见过奉贤舍人。”
吕先凤含笑弯腰作揖,刻意揶揄自家夫郎。
儿男几个也有样学样,把司徒霖臊了个大红脸。
“不过就是个封号而已嘛,至于这么作弄我吗?”
司徒霖无语的把吕先凤拉起来,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女人笑吟吟的说,“如今林林你作为奉贤舍人,品级比为妻还大半品,理应是我向你行礼。”
言语间满是调侃哄逗之意,让人听着耳热。
吕长望马上拉着族姐和小弟溜之大吉,誓不当碍眼鬼。
在多余的人走开之后,司徒霖果然放松了许多。
他趴在吕先凤的怀里,仔细询问封号的含义。
原来在朝中,官员只能给自己的父亲请封号。
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才学出众,贡献昭彰的男儿才能得到同样的赏赐。
这个封号赐下来,就代表着皇帝对司徒霖的肯定。
简单来说,就是向天下昭告这个男儿是个出名的贤德之人。
往后谁拿些胡言乱语来污蔑司徒霖,都可以直接等同于诽谤朝廷命官。
他再不需要担心当年的事情了。
吕先凤玩弄着夫郎的长发,温柔的向他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