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彻心中有些震吃惊,面上却不显。
苏雩接着道:“殿下是女子,可以做许多我不敢不能之事,我愿为殿下驱驰,助殿下一臂之力,北定北霜西平大月,一统天下。当然这其中,确实也有我的一份私心。”
“你想救你哥哥。”姬彻没有给他卖关子的机会。
这下换苏雩一脸惊愕了。
见这个开了挂一样的聪明人被看穿,露出那种惊讶又赞赏的表情确实是一件快事。
苏雩赞叹,“殿下确实聪慧过人。”
姬彻笑道:“只是简单推理罢了,其中的细情,还要你自己来说。”
苏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
“我哥哥名叫苏芸,他长我许多,幼时父亲忙于照顾两个妹妹,可以说是哥哥一手将我带大的,亦兄亦父。时人谬赞我是世家典范,但我深知,其实哥哥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公子。”
“可惜他却也是天下第一糊涂蛋,第一痴情种子,竟为了一个女人,连命也不要了,被北霜的蛮子掳去,自此生死不明。”
姬彻听到这忍不住打断了他,这剧情实在过于耳熟。
“你哥哥他,不会是陈宜宁陈教头的爱人吧?”
“她竟还有脸跟人提起此事?”苏雩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不是她说的。”姬彻赶紧解释,“我在榴县遇到铜甲旧人,说起陈教头,得知她的爱人被北霜蛮子掳去了,我听着耳熟,这才有此一问。”
苏雩叹一口气,跟姬彻说起了这桩旧事。
元宁武帝开疆拓土之时,睿帝姚承锦还在潜邸做睿王,与当时的少将军陈宜宁,安县郡守苏知微是至交好友。
三人情谊深厚,陈苏二人竭尽所有将睿帝扶上皇位。
陈宜宁不但为自己效忠的君主南征北战,更是将自己的弟弟也嫁给了睿帝,是为后来的陈贵君,十六皇子姚念念的生父。
是一段鱼水君臣的美谈。
当时的陈宜宁意气风流,英姿勃发,是所有锦都少男的春闺梦里人。
一日,陈宜宁到苏知微府上拜会,正遇上苏知微的大儿子苏芸,两人一见钟情。
陈宜宁向苏知微求娶,把苏知微气得够呛,好啊,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馋我儿子???
护崽情绪一上来,也不管你是挚友还是大将军,一样乱棍打出。
陈宜宁当然不会放弃,契而不舍地各种追求,甚至磨得睿帝都亲自来找苏知微说好话。
其实苏知微倒也不是那迂腐不开窍的人,只是她深知陈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帝王心难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一生平安顺遂,不愿他去这样的人家冒险。
可苏芸铁了心要嫁给这位母亲的挚友,因为母亲不许他与情娘见面,将他关在家里,一时竟然相思成疾,重病不起。
也是实在心疼儿子,不忍他这般心碎憔悴,最终苏知微还是松了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金童玉男,一时间传为锦都的佳话。
只可惜二人婚期还未定,与北霜接壤的几个郡县相继告急,说是北霜第二大部的大君巴兰尔率军来犯。
睿帝震怒,派陈从并陈宜宁率铜甲军精锐北上,镇守与北霜交界的白练关,不得让北霜蛮子过关一步。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鸳鸯岂能分离,于是苏芸悄悄瞒着母亲,混入军中追随陈宜宁一同北上,被发现时已行至半路,陈宜宁不放心让他一人回去,只得将他带在身边。
苏知微发现后也没有办法,写信让陈宜宁千万照顾好他。
巴兰尔的军队就在白练关外虎视眈眈,既不进犯一步,也不撤退一步,就好像在故意僵持,一拖就是月余。
陈宜宁觉得不对,对方哪里来的粮草支撑,可以这样负隅顽抗。
再拖下去马上就要入冬,到时白练关滴水成冰,再打起来就时大大的不妙,于是陈宜宁和母亲商议后决定,必须和巴兰尔有个了断。
当时北霜的第一大部与元宁交好,她们的大君巴图热是巴兰尔的姐姐。
与巴兰尔的阴险诡谲不同,巴图热是位铁骨铮铮的好娘子。
若能和巴图热取得联系,让她在后驱赶,铜甲军正面出击,就能逼迫巴兰尔退兵。
当时白练关已经全面戒严,巴兰尔的细作和眼线到处都是,苍蝇都飞不过一只,关内关外只有一种人可以通行,那就是贩茶的茶夫。
与北霜的茶叶交易是大宗买卖,战备戒严时就催生了茶夫这一角色,他们是全部由男子组成,前往北霜贩茶的商贩,因为男人较好控制和击杀,就算真的有变,到底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为了替爱人分忧,苏芸自告奋勇铤而走险,和几个侍儿一起,扮作茶夫混入北霜,向巴热尔部传信。
结果这一去便如石沉大海,从此音讯全无,逃回来的侍儿只说公子被蛮子掳去了,别的便再也不知。
可以确定的是,苏芸确实将消息成功送了出去,巴兰尔的大军开始撤退,白练关的危急得解。
陈宜宁发了疯要去救人,但是陈从不准,说没有皇帝的旨意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结果当天晚上陈宜宁就单枪匹马想要出关,被早有防备的陈从拿下,母女俩打了一架,最终陈宜宁被扭送回京。
后面的故事和夏鸾说的大差不差,姬彻已经知道了。
苏雩苦痛地将脸埋进掌心,“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没有人去找他。母亲将他视作家族耻辱缄口不提,皇上安于一隅之后照样与北霜有来有往,就连哥哥最爱的那个人,却也是个懦弱不堪的庸人,只知借酒浇愁一蹶不振!”
“我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跨马提枪。只求殿下若有攻取北霜的一日,能带我去寻我的哥哥,若是他还活着,我便带他回家,若是他死了,我也要为他收殓尸骨,绝不留他一人在那蛮荒苦地飘零无依。”
姬彻抚了抚他的脑袋,心中思忖,这个理由倒是比虚无缥缈的一见钟情要可信得多。
确实,苏雩若想救哥哥,就必须倚仗一个有图北之心的人,如今睿帝偏安一隅,怪不得他会说出换个皇帝当的话。
这样也好,如此的话她也算和苏雩目标一致了,休戚与共,合作起来便也没有那么多的猜忌。
“我明白了,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帮你。” 姬彻吻了吻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