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雩有些激动,“如今三国鼎立,表面的安宁只是一时假象,迟早有一日假象终会破碎,到时不知又要有多少胜者王侯败者贼寇。殿下,我知你胸中自有沟壑,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难道殿下就甘愿在乱世中身若浮萍垂死挣扎吗?”
姬彻暗自心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我说这些,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送你上岸吧。”
姬彻拿起横在船头的长篙。
坐在船尾的苏雩看着她的背影,本不意外她的拒绝,但还是难掩落寞,温声道:“既如此,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还有一言望殿下一听。质子不能为官,亦不能从军,若是从商也只能任人鱼肉,此次太学的动作会是圣上的旨意,其中虽然有险,但富贵险中求,殿下可抓住机会搏一搏。”
姬彻甚至怀疑这个人看了剧本,否则怎么可能会在不开上帝视角的情况下把情势分析得如此透彻,甚至能预判接下来动向。
这已经属于是多智近妖了。
她忍不住停了船,回头看向苏雩,“你为什么要帮我?”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那人脱口而出。
“因为我心悦殿下,我想要你好。”
苏雩如玉的脸上一抹绯红,甚至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直视着姬彻的眼睛,努力说完了这句话。
竹篙落水,惊起鸥鹭一片,扑棱棱飞腾在水天之间。
“什么?”
姬彻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苏雩是苏相派来拉拢自己的美人计,或者是睿帝的探子,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原着里没写到的隐藏反派,甚至想过他是不是以为妹妹被黄毛拐了,所以要把自己这个潜在的黄毛干掉······
苏雩大胆地牵过姬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殿下是不相信?还是想听我再说一遍?”
姬彻讷讷,“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我此言是真情流露,无半分虚假。殿下不必回应也不必感到困扰,我只是想你知道。”
苏雩眉目间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我帮你不是以什么丞相之子或者是其他身份,只是一个爱慕心上人的普通男子,就凭这一条,我也绝对不会欺骗你伤害你。”
“姬兰城,姬彻!”赵祭酒喊了几声姬彻才终于回魂。
“姬彻,你想什么呢?就剩你还没有报名了。怎么着?你是报御前侍卫还是郡县牧官呀?”
也是看报完名的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赵祭酒在姬彻耳边悄悄道:“圣上很看好你,虽说侍卫的名额满了,但你要是报上去,圣上说不定就为你破个例了呢。”
姬彻笑笑,“您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小的质子,皇上能让我破格有个出路已是天大的恩赐,我也没想着出人头地,能有个安逸差事混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
闻言赵祭酒也没再说什么,只丢给她一张表,“那你选个县,后天领了腰牌就过去点卯吧。”
元辰殿,睿帝看了赵祭酒呈上来的折子,写明了各个太学生的去向。
睿帝:“姬彻真是这么说的?”
赵祭酒:“回圣上,千真万确,我还特意试探了她,结果她一点野心都没有,只选了个穷县做牧官,想来她也就是被那刁奴欺负得狠了报复一阵,要说有什么雌心壮志,那是半点也无。”
睿帝:“知道了,你退下吧。”
赵祭酒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睿帝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见姬彻成长的速度之快简直势不可挡,已经起了忌惮之心,抛出历练一事就是为了试探。
若姬彻真有野心,那肯定会卯足了劲往上爬,到时候就把她拘在自己身边时刻盯着,只要她一有动作,就立即扑杀。
谁承想姬彻却做了个哑炮的举动,畏畏缩缩地退到个穷县去了,这倒是挺符合她之前的人设,也打消了睿帝心中的一些顾虑。
从太学出来,姬彻让水竹先回家,自己转头去了听雨楼。
她原先不信苏雩的话,甭管怎么真情款款,不信就是不信,她虽然是颜狗但也不是脑袋空空的蠢货。
但是苏雩提过的事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他没有骗人。
姬彻要见他,立刻。
那天分别时苏雩说过,要找他就去听雨楼,还给了她一块小鱼玉佩,说只要出示此物,自会有人带她进去。
进得听雨阁,小案上的水已经煮至蟹眼松风,茶还没有放进去。
本该煮茶之人正立于窗前,青衫磊落。
姬彻走进去,和上门,“你说对了,今天皇上让我们选,是去做御前侍卫还是郡县牧官。”
苏雩笑了笑,转身走过来,挨着姬彻坐下,拎起精致的小铜壶,把热水冲入白玉盖碗中。
“那让我猜猜,殿下可是选了去做牧官?”
“不错。”姬彻挑了一个白玉茶杯拿在手中把玩,“你要不要再猜猜,我选了哪个县?”
苏雩从一旁的竹编小箧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桌子上摊开。
“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指出来,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姬彻将茶杯倒扣在桌上,“好啊,我数一二三。”
“一,二,三。”
三字话音未落,两人的手指便交叠在一处。
齐齐指向的地方是——榴县。
二人相视一笑。
姬彻更多的是惊诧和欣赏赞叹,这人太厉害太聪明了,聪明得姬彻怕他会早夭。
苏雩得意,“殿下是不是在想:他怎么会这么聪明?”
姬彻忍不住道:“你有什么读心系统吗?还是说你是重生?总不会你也是穿书的吧?”
这下轮到苏雩一头雾水了,“系统是何物?重生,穿书又是什么意思?”
姬彻还是不放心,试探道:“宫廷玉液酒?”
苏雩虽然奇怪,但本着不能让心上人话掉地上,“圣上若是给你赐酒的话,尽量别喝。”
看他确实不像装的,姬彻这才放心,“没事,我只是被你的聪明震惊到了。说说吧,你为什么猜我会选榴县。”
姬彻会选择榴县是因为她知道原着中北霜国进犯,元宁都城几乎失陷,城中生灵涂炭。而这个榴县离都城不远不近,没有受到波及,后期大月打着出兵增援元宁的旗号时就是驻军榴县。
真打起仗来,这个地方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咽喉要道,必须拿下。
苏雩给姬彻倒了一杯茶。
“如今元宁的心腹大患是北霜,一旦北霜进犯,都城可能会陷落。榴县的位置特殊,易守难攻,只要做好布防就不会失守,同时如果我们能守住白水县和小野,就能和榴县一起形成犄角之势,合力反攻。”
姬彻呷了一口茶,“你怎么能肯定白水县和小野就一定能守住?”
苏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微笑道:“因为我让三妹去了白水县,而四妹去了小野,她们俩虽说当不了状元,但是守一城之勇还是有的。”
姬彻继续问:“那要是北霜的都城没有失守呢?”
“陈宜宁都去演武场当教头了,真要打起来,皇上还能指望谁?”苏雩吹了吹茶汤,“再说,陈家一手带出来铜甲军,可几乎都卸甲归田在榴县附近务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