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青玉此刻的疼痛，比过往实际遭受伤害时剧烈了千万倍。
因为这疼痛，是许砚给的。
而许砚，是言青玉不留任何余地，宁愿与世界为敌也要护着，也要爱着的人。
寒冷将言青玉的四肢冰封，连带着言青玉的大脑，也开始被封存。
身上的雪被人轻轻拂开，西装外面套上了温暖的羽绒服，程磊将地上的雪踢走一部分，陪着言青玉坐下。
十分钟前，顾西洲去了医院，许砚进了急诊室。
顾西洲一句“小言总估计也不太好”，程磊不问缘由，直接开着车朝古刹而来。
停在路边的车告诉程磊，他没有走错地方。
言青玉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会痛，会哭，会难过。
而这古刹收纳了言青玉大部分脆弱情绪，那些脆弱时刻，有些时候程磊在，有些时候程磊不在。
没有说话，没有询问因果，程磊只是选择默默陪伴。
言青玉不想清醒，他想忘记，他想一觉醒来，他依然在桃源里，许砚从始至终都没有为了困住他而伤害他。
“啊……”叫声如困兽，言青玉豆大的眼泪宛若水晶，喃喃的控诉并不激烈：“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为什么？”
“你想要原谅。”
“你想要坦荡。”
“你想要长久。”
“你，早干嘛去了？”
嘴角泛起的笑苍白，心力交瘁的言青玉朝着石狮子的方向倒下，额头与石狮子碰撞，瞬间溢出鲜血。。
“阿玉，阿玉。”
焦灼的呼叫萦绕在言青玉的耳畔，言青玉太累了，他需要长时间的沉睡。
退烧针打下，两瓶盐水吊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原本在海城出差的言相东和刘惊梦接到程磊的电话，丢下所有生意赶了回来。
刘惊梦看到言青玉的那一瞬，心如刀绞，眼泪从那双和言青玉长得极其相似的眼睛里落下来。
这是她遇万难而依然选择勇敢面对的儿子，三天前她的儿子眉眼飞扬，肆意愉悦。
才三天，才三天，她的儿子像是被折腾掉半条命一样。
刘惊梦后悔了，她后悔支持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她后悔没有当好自己儿子感情的引路人。
失律的心慢慢回归正常，刘惊梦颤抖的伸出手，揉了揉言青玉的脸，吹了吹言青玉额头的纱布：“宝贝，妈咪来了，妈咪来接你回家了。”
言相东站在刘惊梦身旁，手一下一下拍着刘惊梦的后背，心中滋生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这难道就是许砚说的爱？
刘惊梦握了握言青玉的手，将言青玉攥住的掌心慢慢扯开。
一把钥匙，一张身份证，都染血。
“老言。”刘惊梦钻到言相东的怀里，哭声凄厉，透着撕心裂肺：“阿玉，可怎么办？”
“乖乖，没事没事。”
言相东拍着刘惊梦的背轻声哄着，那紧紧拧到一处的眉，那微微颤抖的手无不显示着言相东此刻的情绪。
他们的儿子，从爱情和婚姻中走出，只象征性的带走了自己。
可言相东一眼就堪破了言青玉的心思，言青玉，还爱许砚，很爱许砚。
不然以言青玉的果敢，此刻握在手里的就不是身份证，而是离婚证。
悲恸的伤感之后，刘惊梦逐渐冷静：“磊磊，许砚呢？”
程磊站在两位长辈面前，踌躇一瞬：“在中医院，昏迷着还没醒。”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两人都尚未从感情中走出来，但两人都已经遍体鳞伤。
而疗愈伤口的秘籍，感情的结局，似乎交到了从桃源里离开的言青玉身上。
“许砚，我好疼。”
痛呼从言青玉嘴中说出，没有恨，夹杂着些许委屈。
病房里的人都听到了，就因为听到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举动，也不能有任何举动。
彻底失去许砚和沉沦在被许砚伤害的痛苦中，哪一个更痛，谁也不知道。
狐狸眼慢慢睁开，糊上了一层朦胧，缓了好一会，言青玉才意识到他进了医院。
惨痛的记忆再一次回到言青玉的脑海，言青玉却没有泄露一分一毫。
侧目先是看向程磊，程磊缓缓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和言青玉的父母说。
但爱着言青玉的爸妈，怎么可能猜不出？
“宝贝，哪里难受？”
言青玉摇了摇头，抬手将刘惊梦眼角的泪擦掉，明知故问：“妈咪，你怎么哭了啊？”
“妈咪太久没有见宝贝，所有有点想念。”
张开怀抱，将言青玉搂进怀里，柔柔拍着。
这是她引以为傲，用生命在爱的儿子啊。
现在她的儿子受伤，她连找个能讨回公道的地儿都没有。
“妈咪，我就是发烧了，没什么事情的。”言青玉的脑子有点木，浑身滚烫：“谁家二十三的儿子发烧，还要妈咪哄啊。”
“我家宝贝生日是儿童节，所以在妈咪这里，宝贝永远是小朋友，病了伤了永远都需要妈咪哄。”
言青玉上一次发烧，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
言青玉发烧这个事情，对刘惊梦和言相东而言，从来都不算小事。
“妈咪，我可能还有点累。”脑袋重重，浑身都宛若千斤重：“所以我可能还要再睡一会。”
“好。”
刘惊梦扶着言青玉躺下，言相东将主治医生叫了过来。
又是持续好一会的检查，主治医生重新开了盐水，叮嘱了几句就出了病房。
程磊陪着言相东夫妇吃完晚饭，刘惊梦笑着和程磊道谢：“磊磊，今天辛苦你了，公司还需要人，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好，惊梦阿姨，你别太担心。”
程磊的手放在病房的门把手上，还是选择了开口：“惊梦阿姨，东叔，阿玉和砚爷的感情，其实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千万人的爱情，有千万种模样。
爱情，从来没有统一的答案，它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程磊的言外之意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
任何人掺和进去，不对，是任何人都掺和不进去。
两个绝对强大的男人，他们并不会轻易听取任何人的建议。
“磊磊，阿姨和叔叔现在只想照顾好阿玉。”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刘惊梦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