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面向沈妈妈道:“还请备一碗水,煮沸放凉,调药用。”
沈妈妈即道明白,先示意红霞去备,后又指着一旁的药碾和石臼道:“孙大夫,这是瓷碾,另外这个石臼,是我自作主张多拿的,也不知能不能用上。”
府医转头,目光在石臼上多停了几秒后问道:“府里可有薄荷?”
“晒干的新鲜的皆有。”这句老夫人答了。
府医闻言眉尾一动,转向老夫人道:“那便取些新鲜叶片。”
老夫人一听更是积极:“薄荷都是种在盆里,这便拿两盆来,若是不够,再让人拿进来便是。”
“也好。”府医点点头。
方才海棠已经先一步转进里边去陪着自家小姐,外间也就小翠一个丫鬟在,只她不是这边的侍婢,对家里情况算不上熟悉,但淑兰还是吩咐她跟着沈妈妈去帮忙。
一时内室小厅就只有老夫人、何淑兰、府医和药童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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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医座前已多了一张茶几,上面摆的正是瓷碾和石臼。
检视碾槽碾盘皆干净无杂物后,府医便将适才从木匣中取出的蜡封物对半一折,去开蜡壳后,将里边那块褐色的东西放入碾槽,继而缓慢滚起碾盘。
蜡壳本就只有骨牌大小,包在里边的这块东西又再小上一圈,看似凝膏,可经碾盘滚过,却呈沙状散开,屋里安静,不多时便隐隐听见碾槽中悉悉索索,竟颇似人在雪地上走过所发声响。
沈妈妈和小翠返回时,一人手上各抱着一盆薄荷,皆是枝叶繁茂。
何淑兰忙起身要帮,沈妈妈只道不用,便就近将盆都放到了窗下条案上。
府医此时正是专注,对周遭皆未做反应,头都不抬,其他人见状更不敢大声,直到红霞进来。
红霞端着的托盘中放着一只巴掌大的双耳青釉盅,开盖一瞬,沸水的热气蒸腾而起。
府医这时却是抬起头来,先是看向那盅水,后又对着自己的药童道:“将蓝花小罐烫上一烫,再将水放到窗边去。”
沈妈妈闻言开口道:“孙大夫,不若取些冰来快些?”
府医复又抬起脸来道:“团以碎冰即可,却不能兑入。”
红霞再次领命出去。
与此同时,药童已从随身布包里取出一鼓形蓝花小罐。拳头大小,盖珠是一轮弦月。就见他先往罐内舀入一勺热水,晃动两下将水倒出,盖好盖子才将小罐放到府医面前。
红霞这趟回来,手上又端来一个装着半盘碎冰的敞口白瓷大盘,双耳盅换入这冰镇盘中,水温果然快速下降。
至府医将碾槽里的褐色沙末悉数倒入蓝花小罐时,药童也已将那盅放凉的水从盘中拿起端了过来。
老夫人从吩咐拿薄荷之后就没再说话,直到府医开始往罐内调配凉水并搅动小勺时,她才重新开口:“敢问这调制的是何种效用?”
“此先师留下的方子所制,愈合生肉之用。”
宁玉的伤口,老夫人自己是就近看过的,确实是流血翻皮,说“愈合”是对,只是“生肉”这一项,却让老夫人略微诧异,瞧着没到那种程度,否则方才询问伤情时就该跟自己说了,可转念又一想,功效有多,却不一定就是治眼下的伤,倒也不要平白吓唬了自己。
因此转而发问:“那这伤愈之后,可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