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最开始说,只是作为我的邻居。”林霁予小声反驳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林霁予,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和罗一冰锁死十年了,真好骗啊,我说什么你就信,我就不能当个兼职邻居了?”
林霁予:……
“你在怂恿我去找她算账。”她算是看出来了。
照理迟绪这么个领域感和隐私感都极强的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越过边界来提起这件事。
“是啊,我又不能去找她咯,我们还得维持一家人表面上的温馨,没办法呀,只能在边上煽风点火。”迟绪是个爽快人,被猜中了心思也不否认,“控制不住嘛,霁予姐姐应该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哦?”
《霁予姐姐》。
“你之前都在叫我什么?”林霁予反应再慢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原来迟绪是可以读准“霁予”这两个字的。
“你叫林霁予这么多年,没人给你起谐音绰号吗?”迟绪解锁屏幕,在对话框里输入“鲫鱼”两个字,“鲫鱼姐姐。”
林·鲫鱼·霁予:……
她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候。
“不过你发过来的第三个设计图还可以。”迟绪这才注意到了第三套图,“经典,不论多少年都看不腻的装修,但离我想要的还差了点意思。”
林霁予下意识追问:“你想要什么呢?”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迟绪淡淡一笑,“这份设计图很完美,细节都抓到位了,也正因此让人没什么可发挥的余地。”
林霁予斟酌着迟绪的话,“你想要在设计中加入一点可创造性,可那样就违背了你想要杜绝隐患一劳永逸的初衷。”
创造的方向是多样化的,千人千面,没人能百分百确定一时兴起的创作最终会走到哪个方向。
“所以我才需要人在设计中体现一定的自由限制。”
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打火机声,林霁予猜测迟绪应当是烟瘾发作。
“拿最小套举个例子吧,小套面积不大,那你就得提升它的空间利用率,在保障基础生活需求的前提下,尽可能腾出地方来给人发挥,你拿给我的设计方案里,没有体现这点。”
换句话来说,就是空间利用率还达不到迟绪的要求。
“还有,这个公寓社区我没有定义成青年社区,那么它要容纳的租客就可能是多样化的,我没有说每一种房型按照一个模板去装修,其实你那边多出几个方案,有好的我都会留下。”
对专业做这个的内行人林霁予而言,迟绪几乎已经为了她点明了一盏灯。
比起其他设计师盲目猜猜猜,“邻居指点”果然能称得上一句走了后门。
“谢谢你,迟绪。”
“谢我你就去报报仇,怎么样?”
林霁予:……
“认真的?”迟绪说话真假难猜,此时又隔了个屏幕,一时半会儿真不知她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一半一半吧,看见你我就提一提,没准哪天就柳成荫了呢。”迟绪语气轻松,“天道会不会酬勤不好说,你会不会酬我这份勤就看良心了鲫鱼姐。”
林霁予在电脑上整理着思绪,许是因着迟绪说话的腔调有些亲人,有一刻她竟生出她们是无话不谈可以随时挤兑的好友的错觉。
说话——
自然也就不自觉少了几分顾虑,“那你最开始就该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迟绪又开始笑了,“答应和你做?”
没想到迟绪会这么直白的林霁予:……
林霁予沉默,迟绪的心情却逐渐好转,“我发现你这人挺逗的,出格的事敢做,出格的话不敢说,就跟现在天天催婚催生的家长似的。”
“一说做、爱,哑巴得比谁都快,结果没想到催生的本质就是在催人家多做做、爱,对了,你说罗一冰多久能让你喜当干妈?满月红包和干妈改口费你准备出多少?月嫂培训班有没有物色,我有认识的月嫂可以教你,还有育婴员证考不考?”
林霁予:……
这个话题也不知怎么的,扭着扭着,又开始戳肺管子。
迟绪当真是认真践行着她的话,三言两语就要“插个柳”,还字字诛心。
原本不想计较钱这个事的林霁予忽然想起结婚红包她还封了一万块,她在心底发誓这件事 一定不能叫迟绪知道。
要不然……
她能被嘲笑一生。
“迟绪。”林霁予认认真真唤了一声迟绪的名字。
迟绪懒洋洋啊了下:“怎?要破防了吗?”
破防倒也不至于,就是……
“那天是我冲动,很唐突,我向你道歉。”
这次轮到迟绪那边陷入了漫长的安静。
许久,林霁予才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脓包,一言不合就道歉?”
声音有些轻,还带了点空旷的回音,像是在走廊之类的地方。
“做得不对就道歉,这和脓包有什么关系么?”林霁予不解,“那天我只顾及自己的难过,没有考虑过你,你拒绝我是对的。”
迟绪有句话说的没错,比起她而言,她还真是个“老黄瓜”,多少有点占小孩儿便宜的意思了。
本以为,这一句道歉会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然而林霁予等来的却是迟绪的冷不丁发出的嗤笑。
“林霁予,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爱干净,罗一冰碰过的东西,这辈子我都不会碰,也别跟我提你是受害者,你眼光不好你也有病,活该的,懂?”
电话挂的猝不及防,留下一头雾水的林霁予。
迟绪应该是她见过最阴晴不定的人,但迟绪的话她听懂了。
——她嫌她脏。
林霁予不由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时至今日却也不得不感谢罗一冰高抬贵手让她逃过了迟绪这次的攻击。
另一边,迟绪弯腰捡起已经摔得不能再使用的手机,一双眼眸有些无神,连带着……
握住手机的手是何时用力的都不记得。
回神时就已看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她歪了歪脑袋,像是对这样的场景暂时有些理解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