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心软,凭空多了个儿子,他一时不怀好意,答应了正是二字。
结果很严重,严重到晚上就寝时,玉儿直接要和我们俩一起睡。不依不饶、吵闹不休,让我甚是头疼。
真想朝着他那小胖屁股拍上几鞋底子,又或者使个法术让他不能开口、直接沉睡。
看来,我注定当不好这个娘亲。
“玉儿乖,你娘亲不在父神的殿里睡,你自己选择是和父神睡,还是和娘亲睡。”
“玉儿想和娘亲、父神一起睡。”玉儿这个追求完美的性子,诚然没有继承他娘亲,他知道自已想要的是什么。
“不行,想和我睡来偏殿,想和你父神睡,就留在这里。”
三人站在正殿门前,纠缠不休。燧凤风清云淡,玉儿蔽明塞聪,我束手无策。
月亮都爬上树梢了,关于谁和谁睡、究竟咋睡的问题还没有个结论。
我终于怒了,再这么纠缠下去,怕天就要亮了,“爱睡不睡。作为惩罚,我答应做你娘亲的事儿,作废了。明天开始,你还叫我香姐姐得了。”一个个地算计我,看我脾气软、心眼好是吧!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姑娘自己睡去,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吧,明天我就回北海,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次日天还未亮,我便偷偷地溜回了我的北海。
回了北海,大家都还没起来,我也悄悄地去我那被装饰一新的石床上去补眠。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我这山洞虽简陋得紧,却和我相伴千万年,是我心仪的狗窝。
睡得好好的,就被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折腾醒了。朦胧地睁开眼睛,吓了我一大跳。床前挤满了蓝瓦瓦儿的脑袋,就连头顶上都是。身边有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正把一只胖得看不出是什么的手指头放在我的仁中上探我的鼻息。
我的鼻子一下就酸了,是殇儿。
我重伤被燧凤带走,杳无音信,他们怕是担心坏了,那天他们在兰若界里的悲鸣,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们是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家人,我伤重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肯定急坏了。
如今我突然出现在床上,他们大概不敢相信是真的,才遣小殇儿来探我的鼻息,是想要确定我还活着,是想要确定我真的回来了。
他们惦念我!
小东西的胖手指弄的我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殇儿骇了一跳,欲要缩回手指,我眼疾手快的捉住他的小胖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在石床上打了个滚儿,将小东西压在我的头颈下面,殇儿的小肚子软软的,枕在颈下好舒服的说。
一室沉寂。
突然,颈下一阵响亮的哭声,两只小胖手捧住我的脑袋,小肚子在我的脖颈下一鼓一鼓的,象只正在鸣叫的小青蛙,“哇哇哇,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离姐姐,你好讨厌呀。”呜哇呜哇,我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修炼有成的哭精啊。
慌里慌张的爬起来将殇儿抱在怀里,帘账外那些紧贴着的头四散开来,一个个的都眼圈红红的,脸上却带着重获至宝般的笑容。
我的心里暖暖的,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人心如何善变,我还有他们,这些真正关心我的人,这个世界,终究是有真情在的,多好。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你们看。”抱着小殇儿,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将我的裙摆转成一朵盛开的花,以示我真的好了,什么事也没有。
众人闪开一条路,长星伴着鲛王鲛后过来了,他绕着我前后左右的看了个遍,“不错,还知道回来。以为你把我们搁在这儿不管了,自己去找大自在去了呢。”他的语气揶揄,目光中含着浅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鲛后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说“离生,你回来了,当时你伤得那么重,我们都担心得紧,为了我们,你受苦了,谢谢你,我们整个鲛族都感谢你。”
我尚无瑕回答,咻咻几声,洞口又掠进来好几只白色的影子,银丝带着他的妻儿们来看我了。看着他们略带控诉和欣喜的目光,我的眼睛也湿了,他们是我亲自照顾长大的,犹如我的孩子一般,此番我离开甚久,这些孩子们怕是担心坏了。按个抱一遍,亲一遍,掉了眼泪,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长星张罗着给我做好吃的补补,鲛后着人将我的石床又垫了若干层锦被让我躺得再舒服些,鲛王指挥人准备午膳。一众人等忙得不亦乐乎,只有小殇儿,无赖地伏在我肩上不愿起来,哭一阵儿笑一阵的,象个小傻子。这小东西和我感情最深,总算没白疼他,我心甚慰。
山洞内正一片和乐融融,偏有人要来煞风景。
鲛人守卫来报,有客来访。
没有什么词能形容我此时的复杂心情,欲哭无泪也不过如此吧。
轩昂俊朗的天族太子-火神殿下-燧凤,手牵着个脸皱成一团的小人儿,驾着半块云彩,悬于我的兰若界前。
那个小人儿连哭带喊的从云上爬下来,将我的结界拍得啪啪作响,“娘亲,你怎么把玉儿丢下了,是不是不要玉儿了,娘亲你不能对玉儿始乱终弃,玉儿要娘亲。”
这糟心的孩子,和谁学会了始乱终弃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词儿。
鲛人兄弟们各个面面相觑:啥情况?离生养了一回伤,咋就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这速度!!
面对如此境况,我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说啥呀,有啥说地,这分明就是不负责任的女子抛夫弃子、另觅新欢如今被找上门来了吗?这个燧凤,竟敢如此算计我,真是要把我气死了。带他来干吗呀,我不会当娘好不好。再说,那是你天妃的孩子,你不管,凭啥让我管啊。
身后一片脸上写着八卦二字的鲛人,前方一位脸上带着隐晦笑容的天族太子,我独自站在中间孤立无援,不知何去何从。
啥意思啊,这是把我套牢了呗,这个娘亲是不是非当不可呀,难道说还有逼良为娘的恶人吗?姑奶奶才不干!
可是,我这心里下了一万遍决心就不管看你能把我咋地。可那个半趴在结界上不断拍打、哭得嘶心裂肺的小玩意儿,究竟咋整才好哇。
管吧,真心管不了;不管吧,真心不落忍。
左思右想,心里百般斗争,未果。
终于,我还是打开了结界上对他们这两个无赖的禁制。
玉儿呼天抢地、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将我的腿紧紧抱住;他那个名义上的爹双手背后、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牛逼哄哄地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鲛人自动让开一条通道,眼看着那只阴险腹黑的鸟儿被夹道欢迎般走进山洞,独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太阳将将下坠,鲛人又来报,有客来访。
夕阳西下,余霞满天。
那个人站在漫天霞光下,白衣黑发,长身玉立,还是那般的倾世美颜。
连城来了!
他站在结界外对着我柔柔地笑,眼里浸着万千深情。我的心猛跳了两下,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瘦了好多,在经历那样的别离之后,他是不是过得不好.。
我与他隔界相望,愤怒、猜疑、绝决、彷徨,仿佛都不曾发生过,心中涌起的,唯有道不尽的相思。
此时,我不得不承认,刻意逃避也好、有意相忘也好,终归,我还是想他。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向尊前、闲暇里,敛着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化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一身淡白长袍的连城走了进来,步履沉稳。
天边晚云稍收,净如琉璃,风华绝代的脸,眸如朝露,唇似花蕊,他站在我面前,贪婪地看着我的容颜,仿佛要把我看到他眼里一般,那么痴迷,那么执着。
半晌,他轻启唇角“离生,我来还你的东西。”
白皙修长的手探入怀中,一团白色丝绸跃于掌上,递至我面前,我知道那是什么。
他吟吟浅笑,我却有些不自在,缓缓移了目光。那只手执意伸在我面前,没办法了,咬咬牙,我抓过那片破布,转身就逃。
他眼疾手快,从后面抓住我的手,紧紧地,任我如何挣也没能挣得开,最后不得不半推半就地与他手牵着手,在满天霞光中,漫步沙滩,闲话别离。
连城来了,我开心,但也甚是糟心。
现下我这个小岛,山腰住了银丝一家,洞中住着青铜一家,地下住着鲛族,就连我自已,都仅有一个小得不行的小洞,实是挤巴得很,根本没地方再容下两个根本水火不溶的男人。
再说,老天爷这是有意来为难我吗,新欢旧爱,欢聚一堂,还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儿子,这是要闹哪样。
我头疼得紧,心里乱得仿佛长了草。
最混乱的光景,终是在晚膳时分上演。
鲛人一如既往地给我送来了精致的饭食。长桌一侧,我坐中间,左边燧凤,右侧连城,玉儿最能闹腾,非坐我怀里。碗里已经堆了如山的菜品,我却毫无味口。
就这情景,谁也吃不下去吧。左边的刚夹了一块青笋,右边就来了一块萝卜,这个让我补补,那个要我尝尝。
两尊大神以眼光为器,无声地厮杀了几个来回,未分胜负。箸光菜影,无声厮杀,空气中火光四溅、电闪雷鸣,烤得我外焦里嫩、骨酥肉柴。
最后,那上尖的菜都进了玉儿的肚子,小家伙吃得饱饱的,去和殇儿玩了。
吃了饭,两人居然谁也没有走的意思,都款款落坐于我的石凳上,一人拈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慢慢啜饮,一个风华绝代,一个轩昂俊朗,一个眸若星辰,一个目如深潭。
都不走是吧,行,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