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柳回到平远侯府,并没有先去见萧婉欣,而是回房换了衣服,在脸上涂抹了胭脂水粉,看着镜中人有了气色,她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去给萧婉欣请安。萧婉欣看见她的时候很惊讶:“不是说晚点再回来吗?对了,你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若柳走近她身边,给她捏着肩:“母亲,我第一次有孕,除了您,我也不知道问谁比较好,所以,我想到了表嫂,谁知道和她越聊越开心,就忘了时辰”。萧婉欣笑着拉她坐下:“揉肩捶背这些小事儿,侍女会做,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我的乖孙或者乖孙女稳稳当当的生下来,让我也当当祖母”,说完她笑了起来。若柳心里却是一凛,怕是要让她失望了。想起宁玉,若柳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她试探性的问萧婉欣:“母亲,我能不能出个门儿,我想……再去找找宁玉”。听到宁玉的名字,萧婉欣神情一顿,片刻后,她看着若柳:“好啊,你可以去,只是……要把我的乖孙生下来,你一个人还怀着孕,出远门我不放心,要是宁玉回来,发现我让你怀着孕到处乱跑,他可不得埋怨我啊”。若柳笑笑:“嗯嗯~好”。
若柳回到房间,这里有宁玉所有的东西,却没有他本人,一切都是那么冷冷清清,她拿起了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毒药,把它们倒出来,倒在口脂盒里,把它们和口脂扮在一起。她拿出李凌辰母亲的画像,放在桌上细细观看,里面的女子,眉目清秀,浅笑安然,她看着看着眼泪滴答在上面,她拿出笔,按着自己对李凌辰的熟悉,画了一个缩小版的李凌辰在上面,母子相互依偎,画面温馨和谐,本打算等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现在……要得提前了。看完了画,她拿出李凌辰送给她的簪子,仔仔细细的看着,回忆着她俩第一次相见,和后来相处的一幕幕……又想到和宁玉的点点滴滴,忽然,嘴里腥甜,她强忍着把它压了下去。心没来由的痛,她的神情却像外面的夜色一样平静。最后,她又拿出宁玉的画像看了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她舍不下的东西。可是,她等不了了,那一夜一夜的失眠,梦里越来越少出现的宁玉,越来越模糊的脸,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煎熬。她深爱宁玉,她感激李凌辰,至少,在宁玉这件事情之前,她是很感激他的。若柳写了几封信,给落梅姐姐的,给师傅的,给宁玉的,给萧婉欣的……她都把它们一一放在梳妆台上。
做完一切,她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描眉,化妆,擦了大红的口脂费了很大力给自己梳了个发型,可是,老难看了,她自嘲的笑笑,解开头发,用红绳扎起上面的头发,下面的依然披散开来。最后,她把李凌辰曾经给她束发的簪子戴上,她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了的缘故,她看着这个簪子的颜色似乎变了点儿,和前面不同,她也不想纠结了,都无所谓了。她拿起那幅专为李凌辰画的母子情深的画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出了门。
李凌辰今晚没有休息,除夕夜皇帝病重,谁也不敢大肆庆祝,宫里宫外一片寂静。李凌辰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等除夕结束,新年开始的时候,他就出其不意进宫夺位。他正在府里喝着闷酒看着天上的月光,人人都觉得月美,只有他觉得,月亮最是无情,冷冷清清,冰冰凉凉,还以阴晴圆缺讽刺不得团聚之人,就如他一样,被世界厌弃的人。他从出生开始,除了白眼,从未知晓什么是团圆,什么是除夕,每年的除夕,宫宴结束都是他一个人喝着了冷酒,想着娘亲,除夕夜的时间冰冷而又漫长,好不容易有个女个让他感受到一点儿温暖,又被他亲手摧毁,他连若柳的面都不敢见,他害怕看见她那质疑仇恨的目光。一瓶瓶酒下肚,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一抹红色倩影出现在他眼里,他忽略不看,可是,慢慢的,那抹倩影慢慢走近,她的脸是那么熟悉,李凌辰自嘲一笑:“酒量越来越差了,才喝多几瓶,就出现幻觉了”。他闭上眼睛缓缓。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若柳笑盈盈的脸近在咫尺。他呼吸一滞,今晚的若柳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一身红衣,肌肤胜雪,薄唇嫣红,如此光彩艳丽的若柳与平时她的清新雅致截然不同,他直愣愣的盯着若柳。或许是酒醉的缘故,或许是许久未见,思念太深的缘故,他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若柳怎会来见他。他一把把若柳拉入怀里,若柳笑盈盈的顺势双手搭上他的脖子。美人在怀,巧笑倩兮,眼波流转,深情溢出。李凌辰不自觉的想吻上她的唇,若柳慢慢闭上眼睛,两人都是一袭红衣,才子佳人的组合,如果不是夜深人静画面过于诡异。都会有人觉得是郎情妾意的良辰美景。李凌辰才触到若柳的唇,酒瓶滚掉到地上,声音惊醒了李凌辰,他睁开眼睛,把若柳从腿上推开,在若柳摔在地上之前,拉住她,让她稳稳站住。他站起身,假装拍拍衣服,其实是努力压下那种冲动,缓解身体的燥热,他拿着一瓶酒仰头喝尽。他冷静了下来,眼神冰冷的看着若柳:“你怎么会过来”?若柳也不失望,笑着走到他身前:“想你啦,好久不见,所以来看看你。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王爷根本不想我”,若柳说完话,故作委屈。李凌辰伪装的冰冷瞬间瓦解,他嗓子沙哑的说:“天寒地冻的,大半夜还一个人乱跑什么?”。若柳和他撒起娇来:“你也知道天寒地冻,你还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吹风,我手冷”。说着把手塞进李凌辰的袖子里。他温热的手,明显感受到若柳冰凉凉的小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毅然拉起若柳的手,往卧房而去。
进入房间,由于有炭盆,房间里暖乎乎的,他看着若柳,把自己的裘皮衣服披在若柳身上。他狐疑的看着她:“你~找我有事儿吗”?若柳笑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李凌辰很别扭,他总觉得若柳今天哪里不太对。但仔细看看,又说不上来。李凌辰只是笑笑。若柳也笑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说完也不等李凌辰回答,她自顾自的说起来:“秀山上,我哭得眼泪鼻涕,伤心欲绝的,你竟然还嫌我吵,还穿一袭红衣,看着就心烦,心情正不好呢,只能拿你撒气了,后来我发现你不是一个柔弱的小白脸,你满脸杀气,我吓得拔腿就跑,直到跑了很远很远,腿都还在打颤颤”。说完,她笑了起来,她看着窗外的风景,面带微笑,好像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儿:“后来,我在国色天香楼遇到你,我觉得你这个人脾气可不好,动不动就要杀人,我也没办法了,才给你下药,后来我就发现,原来你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人,像个孩子”。说完,她拿起酒瓶就喝了起来,完全不管那是李凌辰喝过的,酒的辣味混着唇上的口脂一起流进嘴里,若柳微微皱眉,心里却如万年古井一样幽静。“再后来,我们又在卢府相见了,这次,你救了我,虽然,方式是那么的……我不赞同,但我还是感谢你……感谢你在河阳三年的陪伴”。她转过身看着李凌辰,眼神哀伤:“其实,我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你,我觉得你是万能的,我不想伤害你,即便我知道镜湖刺杀,那些无辜之人因此丧命,我还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不是你的本意,你也是迫于无奈……”说完,她又喝了一瓶:“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就算你不认可我这个朋友,可我还是把你当成生命里重要的人,被青枫抓走的那几天,我不怕,因为我知道,你那么神通广大,就算宁玉找不到我,你也一定有办法找到我的,我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所以,当你和宁玉只能选一个活下来的时候,我选了救你,我想让你知道,人生除了权势,还是会有真情在的”。她的眼泪一直不停在往下掉……李凌辰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抬起手,想擦掉她的眼泪,想了想,他又把手放下了。若柳走近他,伸手抱着他,吸了吸鼻子:“你喜欢我对不对”?她能感觉到李凌辰身体一僵,可是她心里没有温暖,只有无尽的寒意。她抬起头看着他:“回答我”。李凌辰把头一撇:“你喝醉了”。若柳看着他:“我没醉,我很清醒的知道我在做什么”。说完,她踮起脚尖,主动索吻,李凌辰看着她主动亲自己,胸腔狂跳,心在扑通,夜深人静,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即使若柳如此主动,他还是异常清醒,他把头别开。若柳看着他:“你拒绝我,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李凌辰还是只重复那句话,只是声音比上一次温柔了许多:“你喝醉了”。若柳见他执意拒绝,也没有再继续强迫于他。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哽咽的说:“我没醉,我很清醒,所以,我很痛苦,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我却还是杀不了你,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那个把你当朋友的人”。若柳的眼泪浸湿了李凌辰的胸膛,流入了他的伤口上,让他感觉到刺痛,这么长时间了,他在松凹岭受的伤还没有全好,他现在明白了,若柳为什么会过来,但他无法辩解,宁玉是他假传圣旨让他离开帝都的,宁玉出事那天他确实在,他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他只是希望若柳能够知道得晚一点儿,让自己完成了必须做的事情之后,给她些补偿。只是,若柳说:“杀了把他当朋友的人是什么意思”?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几乎靠在他身上,他闻到了血腥味,低头一看,若柳的嘴角慢慢流出鲜血,他赶紧扶着她:“你怎么啦”?若柳推开他,颤颤巍巍的扶着桌子,靠近火盆,从胸口处拿出一幅画,她眼神戏谑的看着李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