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景自打从宫里出来,已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两天两夜了,谁也不敢进去劝。
就连如月进去都被李淮景摔酒杯吼了出来。
平日里他对如月可是人尽皆知的柔声细语,也不知道他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溪这边倒是清闲无比,鸡棚搭好了,把带来的白凤乌骨鸡安置进去。
如今它们可都是南溪的命根子,想要多赚些银钱带明夏离开,都得靠这些小祖宗了。
京城在北方,天寒地冻,又临近年关,抱雏白雀儿的事只能先暂时搁置着。
先好好养着,把它们养胖些,等来年天暖和起来再仔细研究。
今儿天气不错,南溪打算把从睦州带来的那些药材都拿出来在太阳底下烘一烘。
一路从南到北,难免那些名贵药材沾了湿气,会发潮。
南溪和明夏翻箱倒柜的把所带的药材全部腾挪出来。
找了块空地洒扫干净,铺上干净的棉布,再把药材挨个整齐的摆放在上面。
俩人忙活了半天,看着满园子地上摆放的药材,南溪也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明夏,这么看来我们带的药材还真是不少,足够撑到来年了。”
“是啊,主子,这些药材怕是能撑上好一阵子呢。”明夏看着南溪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俩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
等这几日李淮景那边的事消停些就去香楼找楼玉蝶,也不知她是否也已进京。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盘算着玉肤散的事,下人来报说:“南溪姑娘,门外陈将军说要见南溪姑娘。”
南溪心里不由得一惊,陈将军莫不是陈时桉,他来这做什么?
难道是李淮景出什么事了?
南溪赶紧跟着下人来到门外,看见陈时桉正搓着手着急地走来走去。
见南溪出来,即刻迎上前来道:“南溪姑娘,还请你随我一道去看看王爷。”
“睦王爷?发生什么事了么?”南溪看陈时桉脸上流露出着急的神色,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南溪姑娘去了便知,唉。。。。。。”陈时桉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是有如月姑娘陪在睦王爷身边,我去会有诸多不便。”南溪不想再碰见那让人烦闷的如月。
“如月姑娘。。。。。。她。。。。。。她不在王爷身边。”陈时桉话说的有吞吐艰难。
“那还烦请陈将军带路。”如月不在,那倒是好办。
此时的南溪心里也跟打鼓似的,陈时桉又不说是因为何事,只能先跟着去看看。
来到李淮景的寝殿外,陈时桉停住了脚步。
南溪疑惑地看着陈时桉道:“陈将军这是何意?”
到了这般地步,陈时桉也只能如实告知南溪,看看南溪能否有法子劝解李淮景。
南溪犹豫了片刻道:“连如月姑娘都没法子,陈将军,你怎知我就能行。”
陈时桉虽平日里不太喜南溪,但这关键时刻,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
他严肃地盯着南溪道:“南溪姑娘,睦王爷平日里对姑娘也很是照拂。还舍命救过姑娘两次,我想姑娘看在这些情分上,是不是也能帮王爷一次。”
救过自己两次?南溪愣住了,只有冰湖那次啊。
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不管怎样李淮景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南溪理了理衣服对陈时桉道:“我只能去试一试。”
当南溪推开李淮景寝殿的大门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殿内一片狼藉,能摔的能砸的皆已全部稀碎的躺在地上,小几茶桌矮凳都翻倒在地,有些破碎的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李淮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床榻边,染满鲜血的手拿着酒瓶肆意挥舞着。
他头发蓬乱,面目苍白,眼神空洞,衣衫上还有斑斑的血迹。
此时的李淮景犹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孤独、无助和悲伤充满了他的全身。
南溪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眼中浮现出几日前才骑在赤色高马之上,白衣翩然的通过城门的李淮景,那一刻他的身姿挺拔如峰。
而眼前的这个睦王爷面如死灰,仿佛这个世界已把他抛弃。
这才隔了几日,人怎么就脱相成了这样。这天家腹地也真不是个好活人的地儿。
南溪知道,定是李淮景进宫后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不该如此消沉。
想到这儿,南溪也没有去拉李淮景,任由他坐在那独自撒酒疯。
她默默地将满地的碎物都清理干净,以防等会李淮景疯跑时伤到他。
说来也奇怪,李淮景倒是没有朝南溪扔什么东西。
只是喝几口酒说些胡话看几眼南溪,如此往复,直到他倒尽了瓶中最后一滴酒。
“拿酒来,我要喝酒。”李淮景冲着南溪大喊道。
南溪不慌不忙从桌上拿起了个酒瓶递给李淮景道:“王爷,给您。”
“嘿嘿,这还差不多,还是你好,给我酒喝。”李淮景指着南溪嘿嘿笑道。
喝醉了,也不称呼本王了,南溪见李淮如此疯疯癫癫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
李淮景看着南溪,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进喉,瞬间噗嗤一口就又全都吐了出来。
“这酒怎么是苦的,大胆刁民,你竟敢戏弄本王。”李淮景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南溪倒不急,手上收拾的活也不停,看着李淮景道:“王爷,不是酒苦,而是你的心苦,所以喝下去的酒觉得苦。”
李淮景闻言,手上一滞,是啊,是自己的心苦所以酒才会苦。
“呵呵,你怎知本王心苦,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虫儿。”李淮景又喝了一大口苦酒。
南溪皱皱眉头,其实她刚才在剩余的酒里都掺了些蒙汗药。
剂量不小,但也不会伤害身体,只是想让李淮景昏睡过去。这种时候,任何劝慰都没用,只有他自己硬熬想通才行。
看李淮景这个样,至少有两日没合过眼,能让他安然地睡一觉也会稳固心绪。
南溪看李淮景仍旧呵呵笑个不停,便随口道:“是啊,我是王爷肚里的虫儿,您想什么我都知道。”
“那你说说,我现在想的是什么?猜对了有赏猜错了诛九族。”李淮景忽而严肃起来,满眼通红地盯着南溪。
南溪知道他这又是醉言,自己哪有什么九族可诛,一人独活于这世间罢了。
便走到李淮景面前,伸手架在他的胳膊下,边拉他边说道:“王爷现在想的是,怎样才能来点甜。”
“哈哈哈,你果然是我肚里的虫儿,果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李淮景听到南溪这么说,立刻放声大笑。
南溪离他很近,她能看到李淮景的笑意背后,眼眸中噙满了泪水,僵硬的嘴角在微微地颤动着,手用力的握紧酒杯。
酒杯还是终究承不住力,应声而碎。
碎瓷刺入骨肉,鲜血顺着李淮景的手滑落而下,那一抹红刺目而刻骨。
南溪急忙掰开李淮景的手,将刺入手中的碎瓷全部挑干净,倒了些随身带的金创药,撕下裙边的布料将他的手缠裹住止血。
李淮景还在怆然失笑着,完全无视手上的伤,也许这点伤痛难以企及他心中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