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曦冷笑“我谁都不想跟，我就想跟着大叔，好好生活，我宁愿做一辈子的收银员，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的其中一个！”
声音冷漠，刺骨而冰凉，可怜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红了眼眶…
世界上的小孩有谁不希望家庭幸福美满呢？
哪怕他们再怎么吵架，白若曦还能有机会像上次在医院那样得到父母的看望与关心，还能…还能拍上一张充满笑容的全家福…
可要是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
但是她却很开心，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对她吆五喝六，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了，反正从小到大，有家和没家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你们赶紧离！赶紧走，省的让我看的糟心，你们两个也省的看对方不顺眼，以后也不用吵架了，也不用因为工作忙而没办法陪我这个可怜女儿而感到不舒服，刚刚好，反正你们也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过！”
字字诛心，让夫妻俩没办法反驳一个字，只剩下两个中年人无助的张望与叹息…
李闵浩赶紧笑着道“叔叔阿姨，若曦其实不希望你们离婚的呀，她每天都会看那天在医院里拍的全家福，睡梦中还在喊着爸爸妈妈，她在说气话呀，你们二老将她抚养成人，都那么多年了都没想过离婚，想必也是想着女儿还小，不能伤了孩子的心，不能让小孩子从小就因为破碎的家庭而落下一辈子的阴影，怎么那么多年都没想过离婚，你们都已经快五十岁了，再过个十几年退休，现在离婚的话，她若是恨你们，谁又会给你们养老？到时候老无所依，难不成二位长辈都要住进养老院然后继续斗嘴，后悔着十几年前为什么会头脑一热离了婚，最后落到个病死养老院的下场吗？”
李闵浩的话着实让两个人脊背发凉，好像…的确如此，老无所依的感受可能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刘伟想起医院经常有老年人神色紧张的在走廊溜达，老人家是来看病的，但是却什么也不懂，一些主治医师早已经被网上预约挂满了号，而他们拿着老人机，也不会上网，完全的被时代抛弃，不会挂号，甚至连耳朵也听不太清晰…
医院每天都很忙碌，基本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更没有人会帮助他们，有病却没法治，身边更没有儿女陪同…
每当看见花白头发佝偻背的老人家无助地在医院走廊徘徊时，刘伟的内心每次都是五味杂陈，又是不禁想他们的儿女呢？
工作再忙，父母生病，又为什么不能请假来照顾一段时间呢？
他也会无偿帮助这些老人挂号看医，直到七八年前在给一位七旬老人治疗时，无意间唠起家常他才知道其中原因…
老人有一双儿女，世代为农，儿子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而女儿则是远嫁东北，目前儿子在建筑工地当泥瓦匠，一天四百块钱，虽然是在当地，可老母亲害怕丢掉这四百块钱硬着头皮隐瞒身体情况，直到快要撑不住，才不得已来到医院…
谁知道来到医院因为耳朵听不清，挂号时又听不见前台护士的话，短短两分钟，老人家的身后排起老长的队伍，后面的人不耐烦便是一直催促，老人家没有办法只能离开已经排了整整半个小时的队伍…
独自在医院徘徊，不离开是因为舍不得这人世间，因为还有孙子孙女要带，害怕孙子孙女放学没人去接，没人烧饭给孩子吃…
想离开又是因为大医院没有人来帮她，孤老无依靠，支付宝微信全都不会用，只能从一个破旧荷包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红色钞票…
又是想让身体快点好起来，不给子女添麻烦，但干枯无神的脸颊满已是无奈与眼泪，半句不离儿子与女儿，孙子与孙女，每当提起儿孙后代时，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幸福美满的笑容…
哪怕身体已是千疮百孔…
老人家也不想拖累后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想着的是怎么把孙子孙女好好照顾好，怎么样把孙子孙女再供养上大学…
一大把年纪还要顶着三十七八接近四十度的高温挨个对着苍蝇围绕臭味熏天的垃圾桶翻找饮料瓶…
每天收入也不过几十块钱，就这样做母亲的还嫌弃自己没用，给不了子女太多…
与老人交谈感触太深，甚至是历历在目可以记一辈子，也是从七八年前开始，他只要有时间便会来医院走廊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老人家，而每次都能看见一两个和那老人家同样情况的老头老太太…
好在近两年医院有了志愿者，无偿帮助指导老年人挂号看医，这才让与社会脱节的老人们得到属于他们那一份的社会温暖…
…
白菲亦是陷入沉思，她每年都会接到几起孤寡老人死在家中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腐烂到蝇虫生蛆却是无人问的案例…
当死者子女来到警局时，白菲还怒声斥责他们为什么把父母单独放在家里不管不问时，得到的回答竟是出奇的一致“工作太忙，走不开…”
每年都会有那么类似的老人惨死家中的案例发生，她还不由得感叹华夏老人的死亡率高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是不想拖累子女，二是有病了硬扛也不去医院，她曾经询问过一个老人为什么有病不去医院，而老人的回答却是让他震惊…
“我害怕去医院，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病，害怕去了医院检查一下却发现一身的病，不去检查就是没病，顶多疼一阵子，熬过去就好…”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身经百战身体硬朗的白菲都为之震颤，人越老越怕死但是却巴不得死，一把火烧个干净也不用拖累后人，死在家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也能让在外忙碌的子女都能回家…
这便是他们口中的团圆啦…
言语带笑，她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心酸与难受，想想时间过得很快，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老也会死，难道到时候真的要孤独地死在养老院，再也看不到女儿一面了吗？
医生与警察虽然不是一个好的组合，但他们也看多了社会百态，也是整个社会接触底层人民最多的唯二职业，李闵浩一点点的话就能让二人陷入无尽沉思，又会在思考二十年都能相安无事，虽然吵吵闹闹却因为女儿还小父母反对而放弃离婚的念头…
但现在他们又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么做是否合理，二人早已经不是青春热血的青年，而是再过个十几年就会花白头发的老人…
二十年来都没有考虑过女儿感受，现在真的要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白菲叹了口气“若曦，你得明白，我和你爸的恩怨从刚结婚时就已经结下，当初因为你还小便不提离婚，现在你也长大了，可我们不能因为老了以后无所依靠，死了之后没后人祭奠而自私的再把你拉进来，我认为这样对你不公平，前二十年我们对你不好，没把你放在心上，后二十年我们也不会因为生老病死而自私地把你拉进来，更不会剥夺你的时间与精力，你应该趁着大好年纪去拥抱青春与太阳，梦想与月光，而不是因为父母的自私而满身疲惫，所以！我还是决定跟你爸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