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向内室,收拾一番穿戴上自己做的布条。
方才摔倒在雨里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没想到生理期偏偏这个时候到访,她硬是撑到现在才想起打理自己。
姜曦忍着劲匆忙收拾好,又往毕剥作响的灶台里添了点柴,洞内储备了足够多的干柴,火光驱散了空气里的寒意。
经过一番折腾,严铮睡的格外沉,外面雷雨声交加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姜曦轻手轻脚的躺在叶子床上,也许是淋了雨的原因,这次的生理期格外折磨人,肚子里似痉挛一般阵阵绞痛,疼的她脸色发白。
到了后半夜,姜曦已经浑身麻木,骨子里散出来的冷不断吞噬着她,逼得她蜷缩着身体往身旁挪去,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温暖?
姜曦浑浑噩噩的脑子获得了短暂的清明,她摸索着伸手过去贴了贴严铮的脸,温度高的吓人。
这是发烧了。
她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赶快起来摸了摸严铮的额头和胸前。
他此刻脸已经烧得通红,头上脸上都是细密的冷汗,迷蒙中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姜曦又闭上。
“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姜曦担忧的问。
他有气无力的回应:“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此刻的他看起来既脆弱又憔悴,微阖着眼,眉头微微皱着。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和活力。
姜曦强硬的摇醒他,喂他喝了退烧药。
用凉水给他擦洗了一遍,回去继续躺在他身边,紧紧的贴着他精壮的身躯,用自己身上的凉意帮他降温,感受他身上的体温,又用一只手轻轻的覆在他的心房上,好时刻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不过几分钟,他又醒了过来:“姜曦,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
姜曦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凄凉,她恶狠狠地说:“我不听,等你好了再跟我说。”
严铮拍了拍她放自己胸前的手:“我要是没挺过来,可能会发生两种情况。”
“第一种,你一个人留在这丛林里,记得要把山顶的柴堆看好,要是看到了直升机就点上。”
他缓了一口气:“即便错过了也没关系,有直升机说明有人巡山或者是救援队,他们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要轻易放弃。”
这些话就像丝丝缕缕看不清的弦,一寸寸的把她的心勒紧,逼得姜曦透不过气。
他缓了很久,接着说:“第二种情况就是我死后你可能会回去,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契机吗?”
姜曦回忆着他在山顶说的话。
“我就是一切契机的源头,所以我如果死了说不定你就能回去了。”说罢,他自嘲了一句:“当然,我也可能没那么大作用。”
“记住,回去以后如果雪灾过去了,你就直接前往x城安置所,叔叔阿姨都在那里。”
姜曦仔细听着,默然不语,眼角已经通红。
“还有,相信你自己,如果你在以后的日子里遇见了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千万离他远一些,永远记住我已经死了。”
听到一模一样的人,姜曦的汗毛竖了起来,什么叫一模一样的人?
她回忆起前几天严铮说的话,平行世界、一模一样的人。
她哑声开口:“你是说,这个世界的你也会去另一个世界么?”
严铮纠正她:“那不是我,我们只是处在两个相同的世界,可我们都是彼此独立的人。”
他摩挲着她冰凉细腻的手指,扯出一抹苦笑:“姜曦,往后不要回头,努力往前走。”
“不用太难过,毕竟这么些年,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他还没有说完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姜曦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紧紧的贴着他。
她肚子疼的一抽抽的,原本冰凉的手脚在他的肌肤上,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
他们这也算是难兄难妹了,她自嘲的想。
当然不是亲兄妹,可青梅竹马四个字仿佛早已经写在了他们彼此的人生里。
严铮自小性格就十分内敛,每天就是垂着头只读书,跟同学也鲜少交流,上了初高中,唯一能让他多吝啬几句言语的也只有姜曦。
有一年闹流感,姜曦发高烧,住了一周的院,那段时间姜父姜母也是心力憔悴,整日整日的熬得眼睛通红,幸好严铮的母亲时不时来送个饭送点必需品,才帮他们家度过了最难的几天。
出院那天下午,姜母前脚出去买菜,后脚严铮就跑到了三楼敲门。
开了门也没说什么,只语气生硬的问了她好点没,还递给她一个铁盒,姜曦拿回卧室打开发现是一盒的巧克力和松子糖,还附带一张纸条,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坚持就是胜利。”
颇有些战友情深的味道,令姜曦哭笑不得。
现在想来她还是有些难过,严铮来送糖的时候手背还有一条没有消散的红印,尽管他已经极力遮掩,可那道红痕太长了,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那会是十二还是十三,她已经记不清了,可那道红痕却让她记忆犹新,明明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人,还要劝旁人坚持就是胜利。
“严铮,你可要好好活着。”她伏在他肩上喃喃道。
她在心里想着——要好好的活着,尽管你的前半生阴云密布,我也不知道你的后半生会不会阳光满地,但我还是自私的想让你活着。
姜曦睡眼惺忪的时候,雨天已经停了,只空气里残存的丝丝冷意提醒她昨夜的暴风雨。
她赶忙去摸严铮的额头,好在高烧已经退去。
姜曦坐了起来,肚子里的疼痛好转,虽然人还是没有力气,可状态已经比昨晚,好了太多。
经过一夜病痛的折腾,清晨严铮睡得很沉,泛白的唇紧抿着,衬得他的眉毛更浓密了。
姜曦又用手贴着他的脸感受一番,确认没有再发烧,她这才套上针织衫,推开木门去了洞外。
雨后初晴,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山谷里云雾缭绕。
洞前的河流水量又恢复了从前,只是他们的'家园'却已经被暴风雨折腾的面目全非。
藕池里的藕早已经被大水冲了个干净,柴垛散了架,滚落的满山坡都是,她专门晒干的皂角全都散落在泥坑里,整个他们活动的区域都因为这场风雨满目狼藉。
雨后地上都泥泞不堪,身体也不太给力,姜曦没有立刻收拾,只打了些干净的河水进洞。
早饭是昨晚剩的兔肉汤,她又加了些野菜。
她捡了颗桑葚放嘴里慢慢嚼着,手上搓着纤维绳,她在思考,接下来她要怎么做,洞里的食物只有野鸭蛋和野菜水果,她自己可以勉强,可严铮不行。
昨天他的伤情突然加重,姜曦就知道这样不行,病人需要营养,她还是要想办法保证饮食里蛋白质的份量。
鱼肉是发物最先被排除在外,何况她也不会捕鱼,如果能再打来一些两脚兔就好了,她这样想着又往灶里添了些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姜曦的思绪被打断,她欣喜的凑近他:“你醒了,还疼吗?”
“不疼。”严铮说着就要坐起来。
却又被姜曦一把按住,她一脸紧张:“你别动!”
“我才给你包扎好伤口,你一坐一躺又该裂开了。”语气里带着责备和担忧。
严铮听她这样说,没有反驳,人反而老实的躺下去了。
严铮笑着安慰她:“比昨天晚上好多了。”只是他太虚弱,连带着笑意都十分勉强。
姜曦责备说:“你还提昨晚,你那交代遗言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这话一点也不虚,她昨晚连梦里都觉得自己在害怕。
严铮接了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堪比外科医生了,丛林里的伤口感染都能救活。”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揶揄她,姜曦心知他身体在好转,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冷哼一声:“哪里是我厉害,是你命大。”
严铮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捉兔子。”
“想好了吗?”
姜曦思考了一下:“老实说还没有,但你说的有道理,我想先去蹲点。”
“蹲点?”
“嗯,去看看它们吃什么,然后做陷阱。”
她反复思考过严铮说的话,一般动物经常活动的地方就一定有它们吃的食物,后山两脚兔那么多,仔细蹲守观察,应该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