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是狼毫搁下的声音。
“不慎?东宫内混进了毒蛇,你同孤说,是不慎?”
福禄扑通一声跪下请罪:“奴才失言,这毒蛇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实属是胆大包天!”
“人既是死了,这条线便算是断了,顺着毒蛇继续查,皇城守卫森严,想要从外带进这么多条成年毒蛇,是决计不可能的。”
福禄瞬间明白:“殿下是怀疑有人在东宫内饲养毒蛇?”
若真是如此,东宫可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谢祁并不回这话,只动了动两根修长的手指,“继续查。”
“是,殿下。”
四下无人后,谢祁拿起狼毫,原本是要重新批阅,但余光在瞥见一旁所抄写的《佛经》后,思绪却有些静不下来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双翦水秋眸。
捧着辛辛苦苦抄写好的《佛经》,希冀而企盼的盈盈望着他,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他的赞许。
谢祁再度搁下狼毫,捏了捏眉骨,为自己的心不静而感到略微有些懊恼。
福禄刚布置好了事由,便见一抹硕长挺拔的身形从殿内缓步走出。
“殿下。”
谢祁嗓音寡淡:“随处走走吧。”
殿下不是有一堆政务要处理,通常都是挑灯到半夜,怎的今日却是有雅兴,想随处闲逛了?
福禄心中虽是不解,但面对主子的话,也不敢多问,兢兢业业的跟随在身后。
直到,谢祁的脚步在熙音阁前停下。
福禄瞬间心灵福至,殿下这哪儿是想要随处闲逛,而是想来见宋侍妾了!
这位宋侍妾当真是好本事,只短短几日的功夫,便能勾得殿下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丢下了政务口是心非的又过来了。
但谢祁似乎是想进,又似乎是不想进。
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作为自小服侍在侧的福禄,这个时候还是非常了解主子的真正用意。
“殿下,正好走到了熙音阁,方才宋侍妾的婢子不是还呈了宋侍妾抄写的《佛经》,请殿下品鉴吗?奴才觉着,习字一事,还是要亲自教导,最为有效。”
谢祁淡淡嗯了声,这才迈开了步子,走入熙音阁内。
福禄在心中直啧声。
殿下可真是口是心非,都是他的女人,还有谁敢拦着不让他见了?
踏入院内后,谢祁便瞧见春桃指挥着宫人,在搬两个黑漆漆的大水缸。
“对对对,就搁这儿,再挪过来些,动作轻一些,可别吵着了主子……”
听见门口有动静,众人一瞧,发现竟然是太子,慌忙跪下。
“参见殿下……”
谢祁只抬了下手,像是随口一问:“搬水缸做什么?”
春桃跪地应道:“回殿下,主子说熙音阁内有树、有草,却独独缺了水,这般风水不好,所以便命奴婢们搬了两个水缸过来,充当是湖水。”
她倒是还信上风水了。
谢祁嫌丑,“两个水缸如此占地,为何不干脆在院内挖一条小渠?”
虽然他鲜少去其他妃嫔的院子,但也知太子妃等人的院内,都挖了小渠,山水皆程,院内也是一番别致的小景致。
春桃欲言又止。
“大胆,殿下跟前,还不如实说来?”
福禄适时的假意斥责。
春桃磕了个头,这才说了实话:“奴婢去寻过尚功局,但他们回说,只有位份在承徽以上的嫔妃,才能在院内挖渠,除非是一开始院中便有渠在,否则是不给挖的。”
简单来说,便是宋扶熙的位份不够,虽然她近来得太子的偏宠,但尚功局也不敢在没有太子开口的情况下,而擅作主张,越过宫规去挖渠。
谢祁又看了眼那两口黑漆漆,丑陋的水缸,却也没再多说。
这小女子倒是也挺识趣,若是换个嫔妃,在得宠的情况下,怕是早便邀宠,在他的跟前提出想要挖渠的事儿了。
毕竟虽然宫规在前,但也不过便是上头主子一句话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但宋扶熙却连提也没提过,若非他兴起多问了一句,也断然不会知如此细节。
谢祁转身踏入正房。
殿内的小娘子并未被外头的动静给打搅到,还伏在案头,认真的抄写着《佛经》。
只是她的小表情倒有些生动,一会儿噘噘红唇,一会儿又用狼毫顶端戳戳鬓发,似是又觉得乏累了,停下捏捏那一截雪白的皓腕。
谢祁原本打算走近了再出声,但离暖榻尚有两步距离时,小娘子忽的转了身。
那双曾在他脑海中浮现过的翦水秋眸,莹润有光的望着他,满是惊喜与悦色。
“妾身便猜是殿下!”
她高兴得不行,竟是直接从暖榻上扑了过来。
若是谢祁不接,她必然是要脸着地落下暖榻。
所以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的,谢祁在往前一步,拉近距离的同时,双臂一伸,稳稳的将小娘子接了住。
而这胆大包天的小娘子,非但不曾从他身上离开,反而还色胆包天的顺势伸出雪藕般的双臂,揽住了他的腰。
偏过首,将半张娇俏的小脸,紧而亲密的贴在他的怀中。
软香满怀,让谢祁一时不习惯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本该第一时间将人推开,毕竟他从不习惯有人与他靠的这般近,近到几乎亲密无间。
但当掌心落在那一截不足一握的细腰时,那宛若无骨的柔软,似是将他的掌心都给灼烫了。
“放肆,还不松开孤?”
果然,这小女子一逮着机会,便使尽手段的勾他。
宋扶熙非但没松,反而抬起水眸,弯成一道小小的月牙,似那明月落水,隔花照雾,美艳勾人。
她像是听出谢祁的语气并未有多少恼意,便仗此装着胆子撒娇。
“殿下过来,不是也想念妾身吗?妾身也想念殿下,所以想与殿下多亲近亲近。”
什么想念,白日不是才见过,怎生从她口中,倒是有几分如隔三秋的意味?
但心中,却莫名有几分受用。
谢祁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自行松开。
“孤只是来瞧瞧你的字练得如何,不是特意来瞧你的。”
既然他做了这半个老师,若是教出来的学生不成器,丢的岂非是他这个太子的面子?
“殿下将青玉管碧玉斗毫笔送予妾身,妾身听闻,这支毫笔价值千金,陛下只赐给了殿下与宸王殿下。”
“但殿下却将如此珍贵的毫笔赏赐给了妾身,难道不是在借笔,夸赞妾身进步很大吗?妾身心中高兴,妾身好生喜欢殿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