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坐下后,提笔挥墨。
纸上跃然出现一个善字。
笔锋苍劲有力,有如大江之水,延绵涛涛,大气磅礴。
宋扶熙看得目不转睛,满是倾慕的赞叹:“殿下的字真好看。”
她扬起昳丽的小脸,莹莹的望着他,眼波流动,是干净而又纯粹的仰慕。
“和殿下一样好看。”
谢祁心中微微一动。
怕是没哪个男人,能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带着倾慕的夸赞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宋扶熙是当着他的面,毫不遮掩的夸他好看。
谢祁板起面色,将狼毫往她手中一递。
“油嘴滑舌,写不好这个字,看孤如何罚你。”
宋扶熙很是有自信:“有殿下这个天下最尊贵的老师在,妾身一定能学好。”
结果写出来的字,依旧是惨不忍睹。
“握笔姿势不对,下笔的力度也不对。”
谢祁蹙眉,语气很生硬,态度也很严格。
见宋扶熙如何也调整不对,谢祁评价一句:“笨。”
小娘子委屈巴巴的抬眸望他一眼,带着娇嗔:“妾身是零基础习字,真的很难嘛,殿下对妾身都没有耐心。”
她小小的、轻轻的吐槽一句。
“好凶的老师。”
谢祁也是被气笑了。
但实则他也并未真的生气,反而是有种被可爱到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放肆。”
宋扶熙小声哼哼,全然没有半点儿认错的姿态。
因为她很清楚,谢祁压根儿就没生气。
若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直都端着,太过于循规蹈矩,很快便会让男人生了无趣。
偶尔的胆大,反而能添了情趣,也彰显了她与旁人的不同。
“你与太子妃同出一族,太子妃是颇负盛名的第一才女,你虽是庶出,如何是零基础习字?”
宋扶熙是故意放出了话头,果然便引起了谢祁的注意。
小娘子低垂着首,两指无规律的搅动着帕子,想说,却又像是不耻于口。
“殿下便当……是妾身自小愚笨吧。”
很显然这并非是实话。
谢祁微眯了下冷眸,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孤要听实话。”
“嫡母不喜妾身的小娘,便也连带着不喜妾身,伯爵府虽是延请名师,但那都是为太子妃娘娘一人服务的,没有……没有妾身的份儿。”
“琴棋书画,妾身样样不会,所以今日,胡良娣嘲笑妾身的字写得不如三岁启蒙的稚童,妾身也无力反驳。”
她沮丧的垂着首,像是一只秃了尾巴毛的小狐狸,受尽世人的讥讽,却只能抱着秃毛的尾巴暗自神伤。
谢祁望着她,眸色深深,“永昌伯不管?”
小娘子愈发沮丧,“父亲与嫡母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非父亲醉酒,意外宠幸了妾身的小娘,根本就不会有妾身。”
“父亲的眼里没有小娘,自也不会在意妾身这个小庶女,嫡母说妾身体弱不适合费心学这些,父亲自也是偏信。”
谢祁心中晃动。
宋扶熙说的不多,但却是触动到了谢祁内心深处的隐秘。
他虽是嫡出,但他的父皇却并不爱他的母后。
相反,崇明帝与张贵妃才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谢祁见惯了崇明帝因偏宠张贵妃,而偏爱张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谢怀宸。
从小到大,谢祁见惯了崇明帝的偏心,谢怀宸做错了事,崇明帝轻描淡写的以一句二皇子还小带过。
而若是他这个太子犯了错,一顿打骂在所难免。
所以他不敢犯错。
他从小就清楚,他没有父皇的偏爱,若是他犯了错,可能连这个储君的位置都不保。
谢祁再看向宋扶熙时,眸中的冷意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同理心。
而宋扶熙再抬眸看来时,眸中的沮丧尽数消散,而是弯了弯美眸,是满满的爱慕与恋濡。
“但是殿下不同,殿下虽然嘴上会说妾身笨,但殿下会心软的教妾身,虽然这话是大逆不道,但殿下愿意偏爱妾身,哪怕只是一点点,妾身亦是满心欢喜。”
“殿下是除了妾身的小娘之外,唯一待妾身好的,殿下是妾身的夫,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所有。”
她的眸光灼灼如烈日高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腔爱慕与眷恋。
竟是一时之间,烫了下谢祁的心口,叫他有些无法与之直视。
“别以为你说些好听的话,便能抵消你笨的事实。”
谢祁沉着脸,丝毫不宽宥:“继续练字。”
宋扶熙乖乖哦了声,很听话的继续伏在案头习字。
但谢祁看得直蹙眉。
写得毫无进步。
在他要开口前,宋扶熙像是心有灵犀般,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衣袖,小幅度的拽了拽。
又娇又柔的撒娇:“妾身知道殿下又说妾身笨,妾身是笨,看在妾身如此诚实的份儿上,殿下再教教妾身嘛。”
谢祁似是很轻的叹了声,调整了下位置。
高大的身躯贴近,长臂自后绕过小娘子的肩,宽厚修长的大手轻而易举的包裹住了小娘子的柔荑。
“孤只再演示一遍。”
他语气冷淡,举止却亲密的握着她的柔荑,手把手的教她该如何写好这个字。
周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也在昏黄的烛光下,被熏染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宋扶熙悄悄抬眸望着他的线条流畅的侧容。
“不准看孤,看字。”
宋扶熙小声反驳:“殿下怎知妾身是在看你?莫非殿下也在偷看妾身?”
谢祁抬眸看她一眼,淡淡的,却又隐隐藏着纵容。
“妾身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字没有殿下好看,妾身一时控制不住嘛。”
谢祁只觉耳朵似被烫的痒,痒到了心里。
但面上他沉着脸,愈要收回手。
小娘子当即又娇滴滴的求饶:“妾身知错,妾身定好好学。”
谢祁继续手把手教她。
宋扶熙的余光清楚的注意到,男人发红的耳垂。
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悄无声息的勾了下红唇。
没想到还是个纯情的。
被勾这么几下,便心猿意马了。
看来谢祁对她容忍的底线,又增加了不少。
她还能再得寸进尺些。
咕噜。
宋扶熙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叫了声。
谢祁垂眸看来,在意识到是她的肚子在叫后,眸中添了几分讪笑。
小娘子懊恼又羞赧的捂住了肚皮。
“殿下不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