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娜没说话。
贺郁川就尴尬的说：“抱歉，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当然会疼，怎么可能不疼。”
她刚才都那么跟护士说了，他还问这种话，真的显得他好傻。
不过，这句话他说的也是发自内心，乍一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很心疼就脱口而出。
杨娜已经猜测到他会来，所以她的表情很平静。
“你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
贺郁川点点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杨娜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
贺郁川被她这句话搞懵了。
“什么？”
杨娜脸色有些不好，但她目光依旧犀利。
意简言赅地说：“目前还不确定孩子是否能保得住，但不管我想不想把他生下来，都不会打扰到你。”
贺郁川：“……”
现在他是明白了。
她对他不仅是满满的防备心，还极度不信任。
认为他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觉得有了孩子对他来说是麻烦？
心里突然有点难过了，她竟然这么看待他，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不禁小声咕哝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可是巴不得你来找我麻烦，多打扰我一点。”
杨娜眉头一拧，提醒他：“贺总，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贺郁川当即就表态：“当然了，我也没有跟你闹着玩，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杨娜骤然无语，有这么一瞬间词穷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她倒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本来就是。”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贺郁川直接打消她自己思忖的这些莫须有的念头：“我不仅不会嫌他是个麻烦，我还很期待他，虽然会让你受苦，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生下他。”
他真挚的话。
让杨娜眸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你真不介意这个孩子？”
“为什么要介意？”贺郁川说的很直接：“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你，得知你怀孕的时候，高兴的手足无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完全淹没。”
他说这些话时的微表情，都在证明都是真的。
杨娜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
忽然别过脸调开眼神。
嗓音冷淡的说：“你知道归知道，但这个孩子生不生都跟你没有关系。”
她像是在生意场上谈判似的，语气没有过多波动。
“目前还没有确定孩子一定能留得下来，但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如果能保得住，我会把他生下来。”
贺郁川听了之后面露惊喜。
立即作出保证。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可杨娜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他欣喜的心情浇灭。
“用不着你照顾，就算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们之间也没有关系，孩子生了也只是我的孩子。”
贺郁川：“？？？”
她无情的话，让他表示不理解。
“什么？你的意思是，生下他也不要我认孩子？”
“对，他没有父亲，我养我的孩子，你继续你的娶妻生子，我们之间毫无关联。”
贺郁川：“……”
她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又绝情？
居然能说得出，就算他是孩子的父亲，也跟孩子没有半分关系这种话。
他是孩子的父亲很丢人吗？怎么能对他这么嫌弃。
“好了。”杨娜摆摆手：“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谢谢你来看我，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贺郁川张了张嘴，还想去说点什么。
可看着她冷淡又疲惫的脸色时，蓦地又打住。
“好，那你先休息，我在这里陪着你。”
杨娜直接拒绝：“不用。”
贺郁川却说：“现在是晚上，你一个人在医院里没人照顾，实在让人不放心，还是我留下来陪着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真的不需要。”杨娜依然干脆的拒绝：“这是医院，有事我会找护士，还请你别耽误我休息。”
“……”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走。
她都这么说了，也没理由再赖着脸留下来。
本来她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再这样烦她岂不是更加遭到她的讨厌。
“那你先休息。”
他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
看着她床头柜上放的保温杯：“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晚饭几点吃的？夜里会不会饿，我给你买点宵夜吧，明天的早餐……”
“都不用。”杨娜说：“我又不是下不来床，不用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看着她就算是躺下了，也还是这么要强的样子，贺郁川倍感无力。
偏偏他现在也没有身份要求她听他的安排。
只能泄气道：“好吧，那我不打扰你。”
他出了病房。
不过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的墙边靠着。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是没有休息凳的，但他又不想走，还是想留下来陪她。
房间里的灯又关了，她应该是已经休息了。
他在外面等了半小时。
隔壁病房里出来一个男的，他一关上门，就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这一楼层都是独立病房，不像普通产后住院病房那么嘈杂，走廊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男人看到贺郁川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像是闲来无事，过来找他搭讪聊天。
“兄弟，你也是被新生儿折磨怕了，出来透透气吧？”
贺郁川愣了一下：“额，我……”
“嗐，这时候，也就只有我们男人才能给你理解男人的苦。”
贺郁川：“……”
看来这是个需要吐槽的，他没做声，想听听看对方想说什么。
不出他所料，那男人就开始疯狂倾诉：“女人总是嫌弃男人不理解她，可她又什么时候了解过我们男人？孩子出生了本就是喜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让我一个大男人带，给他换尿布，喂奶，喂水，我连抱孩子都不会就让我做这些，没做好还骂我，弄得鸡飞狗跳，大家心情也不好。”
“……”
看得出来这人已经憋坏了，随便找个陌生人就想一吐自己这么多天受到的憋屈。
“明明请了月嫂，她又说孩子要自己带，才能让孩子体会到父母的爱，她现在是刚剖完，身体不方便自己带，那我这个做爸爸的就不能缺席，要替母亲把这份爱补上，关键是我也不会做这些啊！哄了两个小时才把孩子哄睡，估计能睡一个小时就会醒，醒来又要给他换尿布，一整夜就是这么循环……”
贺郁川听完了他的吐槽，直接无话可说。
难道要安慰他？
“唉！”
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才开始问贺郁川：“兄弟，你应该也是跟我一样吧，半夜被孩子吵的睡不着觉出来透气。”
“我不是。”
贺郁川没说关于自己和杨娜的事情。
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要孩子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既然已经生了就要有耐心去带，哪有几个不吵闹的孩子呢？自己老婆为了要孩子挨了一刀，已经很受罪了，身为男人本来就要好好照顾，不能嫌吵，更不能嫌麻烦。”
男人立马又说：“那你老婆应该挺通情达理的吧，不会总是指挥你干这干那的。”
贺郁川这就有点接不上话了，他还没老婆。
他想象着，如果他和杨娜结婚了，以后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吗？
她会不会也是那种会指挥他干这干那的性子？
“我老婆就是蛮横无理类型，说一不二，性格强势，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为我着想，永远都是她说的是对的。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们孩子已经生了两个，我已经一点自由都没有，不仅每天都要被逼着给大女儿讲绘本故事，陪她画画，现在又要开始照顾小的，我都感觉日子到头了，真想离婚啊，不想每天忍受她的碎碎念，也不想被孩子吵，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
男人话里话外都是对生活的抱怨。
贺郁川看着他，感觉自己也是多说无益。
他说的这些观点，男人不可能认同，不然的话也不会这样没完没了的吐槽。
只是，听完男人说了这么多之后。
贺郁川心里想的却是，总是有人在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却不知道他拥有的正是很多人羡慕又得不到的。
没有得到贺郁川的回应，男人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贺郁川一个人在外面继续站着。
夜里值班的护士看到他，好奇的问：“怎么不回病房休息？”
他摇头：“不用，我不困。”
护士没说什么，从值班室拿了椅子给他坐。
家里阿姨早晨要送妮妮去了学校才到医院来，所以杨娜这两天都是从医院旁边的餐厅订的早餐，早晨七点就有人准时送来。
不过今天七点还没到，倒是有人比送餐的人更早来了。
贺郁川提着早餐进来，杨娜刚好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
看到他，她好像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
贺郁川盯着她的脸：“昨晚感觉怎么样？夜里应该没有不舒服吧？”
杨娜说：“不是叫你走了吗？”
“我……不太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医院，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没人能立马回应你。”贺郁川小心的说着，眼神一直看着她的表情，轻声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外面？”
“嗯。”
住院的这两天，杨娜一直都是卧床休息，白天晚上都实在是睡的太多了，所以夜里很难一觉睡到天亮。
睡多了身上还不舒服，她半夜醒了，到外面的走廊上溜达。
看到了贺郁川坐着椅子，趴在护士站的台子上睡觉。
还有他和那个男人聊天的时候，她那会儿刚睡的迷糊，也听见了。
“那就来吃吧，趁热吃。”
他把早餐都放在餐桌上，买了很多种类。
几乎是把孕妇能吃的早餐都买来了，把病房里不是那么宽敞的餐桌都摆满了。
他打开餐具，递到杨娜面前。
“这个玉米鸡丝粥味道挺好的，你先吃一点，还有虾饺，我看你挺喜欢吃虾，这是现包的新鲜虾仁，味道很鲜……”
他介绍着自己买来的早点，让她自己选择想吃的。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香味扑鼻，杨娜便没拒绝的开吃了。
杨娜一边吃一边打量着他的身上，已经不是昨天的打扮，换了一身新的，头发和胡子也都打理过。
贺郁川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解释说：“我去医院对面的酒店里开间房洗了个澡。”
杨娜低头喝粥：“吃完早饭去上班，别待在这里。”
“可是……”
“我家的阿姨等会儿会来照顾我。”
贺郁川不想这一大早上，还是在吃饭的时候惹她不高兴。
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好吧。”
吃完早饭，贺郁川把餐桌收拾好才打算离开。
刚一开门，恰好碰到送餐的人在这个时候到了。
“杨小姐，给您送早餐了。”
“给我。”
贺郁川接了下来，直接对送餐员说：“从明天开始，早餐不用送了。”
杨娜看向他。
贺郁川朝她一笑：“我给你送。”
“好的，知道了，那等会儿回店里把剩下的订餐费退给杨小姐。”送餐的人说完就走了。
杨娜这才对贺郁川说：“贺总，我已经……”
“我就是不忍心看你一个人住院，想在这几天照顾你而已，之后的事等你身体好了，出院之后再说，好吗？”贺郁川打断了她。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杨娜一时无言。
贺郁川笑着对她道：“那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他说完就提着收拾好的垃圾离开了病房，没有再给她说拒绝的机会。
出了医院，贺郁川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恰逢高峰期，他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明明很早就从医院出发，正常四十分钟的路程，他硬是过了九点才到公司。
他一到办公室，就直接喊来秘书。
“帮我整理一下，关于怎么照顾孕妇的相关资料发到我邮箱，要很细致的，包括胎象不稳，有流产迹象的资料也要。”
秘书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贺郁川瞪着他：“怎么了？”
秘书一脸崩溃的表情。
“贺总，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活儿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我怕我搜集的不够准确。”
“……”
贺郁川没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秘书立马铿锵有力的应下：“是，贺总，我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