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蕊并未嫌弃小阁内让人不适的气息,海棠却嫌弃的很,她赶忙把窗推开:“娘子,您先在外头稍候片刻,等这霉味儿散了您再进来,估摸着苏娘子等会儿才到。”
梅蕊紧了一下白狐裘披风,这才缓声开口:“你听楼梯上有脚步声,人来了。”
海棠仔细一听还真就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护在梅蕊身前:“娘子,若苏娘子敢伤您,奴婢就同她拼命。”
梅蕊笑着捏捏海棠的脸:“傻丫头,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弱,一会儿我同苏沁在内攀谈,你只需把青萍招呼好就是了,至于旁的按咱们事先商定好的做就是了。”
少顷,苏沁便扶着贴身侍女青萍的手缓缓走进了这间敞开门的小阁。
“害梅姐姐久等了。”苏沁快步上前朝倚窗而立的梅蕊微微一礼,那态度却不甚恭顺。
梅蕊浅笑颔首:“是我来早了,并非妹妹来迟了。”
苏沁穿了一身秋香色暗纹襦裙,腰间系了一条嫩柳色的丝绦,凸显出了她那盈盈一掐的小蛮腰。肩上披了一件星星红的披肩,披肩的边沿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刻意梳高高的凌云髻把她的鹅蛋脸拉长,一对风头钗上垂落的长流苏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摆动。
与此同时,苏沁也在打量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梅蕊。
光梅蕊肩上的那件狐白裘已然让她心生妒意了,苏沁很清楚这狐白裘的金贵。此物乃是用数只白狐狸腋下那一小搓的毛儿织成一件狐裘,集腋成裘四字由此而成。
当年孟尝君因一件狐白裘笼络住了秦昭王的宠姬,从而助自己逃过一劫,如此可见狐白裘的金贵。
苏沁那各类的披肩裘皮也不少,唯独没有狐白裘,漫说是苏沁,就连生了皇长孙的胡良娣都没有一件狐白裘。
梅蕊跟苏沁相互打量彼此一番,她们的侍女们都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
梅蕊主动打破让人窒息的沉默:“海棠,你先退下,我同苏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海棠没有动弹,而是下意识的看向跟在苏沁身边的青萍,海棠姐姐的意思很明显,若青萍不退我绝不退半步。
苏沁紧跟着开口:“青萍,你同海棠姑娘出去守着,我同梅姐姐说说话,不许闲杂人等来打扰。”
多咱等青萍后退两步了,海棠这才动弹。
阁内已无第三人后,苏沁打量梅蕊肚子的眼神儿随之变得放肆起来:“听闻姐姐身子不适,姐姐不在落梅居养胎却悄悄邀我出来,莫不是梅姐姐打算用你的肚子来讹我?”
梅蕊宛然一笑:“苏妹妹既预想到我可能讹你,你为何还来赴约呢?”
苏沁语带笃定:“我虽预料到梅姐姐可能会利用肚子里这块肉来讹我,以我对姐姐的了解又觉得不会如此简单。我既赶来赴约,自会做万全的准备。姐姐好不容易怀上这个孩子,利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来讹我这个不得宠还无娘家可仰仗的小人物未免太亏了。我若是梅姐姐的话断不会这么做,要讹也该讹太子妃,或者胡良娣。”
这一刻的苏沁尤为自信,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梅蕊的心思看穿参透了,她甚至都不肯稍微掩饰一下。
梅蕊素手微微抚过自己隆起的腹部,面上挂着恬淡浅笑,她粉唇轻启:“过去我只知苏妹妹有些小精明,没曾想妹妹竟还很自负。”
苏沁自负的一笑:“梅蕊,我不过是运气不如你好罢了。因为我的不得宠,你这商女出身的人才有机会凌驾于我。梅蕊,你的良娣之位不过是靠钱买来的,你纵然再浮游石述也无法改变你商女的出身,去不了你身上让人恶心的铜臭气息。”
面对苏沁眼中喷射的火光梅蕊依旧云淡风轻,不卑不亢:“铜臭气息?你苏沁缺的不正是这铜臭气嘛,你悄悄把殿下赏赐给你的绢帛,还有笔墨纸张拿出去换成铜钱,交子甚至是碎银子,你若忘了我便好心提醒你。”
梅蕊丝毫不顾苏沁面上难掩的窘色,她继续步步紧逼:“当初你的叔父苏大人在密州时你以各种名义同他老人家要钱,苏大人遇到难处了而你却要跟他划清界限,从而试图得到殿下对你另眼相看。你更是为了多个靠山将如花似玉,曾同与之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许配给能做父亲的孙安抚使,毁了苏大娘子一辈子,你不觉得亏心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梅蕊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胸口,许是腹中胎儿也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激动,他们竟动了两下。
这是梅蕊第一次在醒着的时候感受到实实在在的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