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是在婚期临近的时候才告诉赵路她要结婚的事。赵路并没有感到有多失落。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失恋,吃回头草本来也没多少激情。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把车子过户到他妹妹成澜名下。他自己已经逾期了,名下不能有财产,不然的话就被执行了。本来按道理来说贷款购买的车子是不能过户的,但偏偏他们就顺利把过户手续办了。
结婚前的那天晚上,陈雯缠着赵路陪了她一整晚,他们在车里疯狂的做爱,后来赵路都没感觉了,任由陈雯折腾。结婚后,陈雯就跟随她男人一起去了深圳,赵路又恢复了单身生活。只是他的生活中一直少不了暧昧,跟瓜州杨桃的暧昧,跟一起游泳的女警的暧昧,跟美女老乡杜鹃的暧昧。杨桃远在瓜州,她是白月光,只能放在心里自己欣赏。女警是高高在上的太阳,阳光照耀到赵路身上时,他就被动享受一下。杜娟是林中鸟,听得见叫声,捕捉不到它的身影。赵路对杜娟是不抱希望的,但她却时不时的发条消息骚扰他一下,这一骚扰就是好多年。
这天赵路接到钊宝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东东走了!”
赵路没反应过来:“走了?走哪里去了?”
钊宝只得说:“死了!”
赵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还跟他一起打过牌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钊宝喊他一起去送东东最后一程,小飞他们都要去。赵路绷着笔直的神经来到火葬场,果然钊宝、小飞、红中、温暖几个人都在那里。东东静静的躺在棺材里,棺材还没盖盖子,留着让亲人朋友看一下遗容的。东东确实是走了,永远的走了,停止呼吸了,他的肚子还挺得高高的。男人基本都有将军肚,但一般人躺下的时候,肚子就不明显了,但躺着的东东的肚子还是那么大,那么明显,看来他真的胖得不行了。
东东父亲说东东是昨天下午跟几个朋友打牌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晕倒了,送医院去就抢救不过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父亲还比较冷静,母亲已经哭得死去活来了。还好东东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儿子,要不然他们家就断了香火了。
几个人写了礼金,怅然若失的离开了火葬场。东东的离去,在他们心目中笼罩了一层久久抹不去的阴影。他们几个人是最早玩群的时候认识的,已经这么多年了,有着深厚的感情沉淀,东东是少有的有口皆碑的人,他聪明、豪爽、讲义气,但这么年轻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在大家心目中都是接受不了的。以前聚在一起,少不了要去吃吃喝喝,现在都没有心情,各自散去了。
东东跟着赵路一起做房产经纪项目失败后,投的钱也打了水漂。损失了就得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他又筹了十几万跟一个朋友一起在马桥接手了一个服装加工厂。
虽然东东家的条件在这群人当中还是比较好的,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衣食住行是没有问题,但要拿本钱出来做生意还是有问题的。东东做生意的钱估计也是通过信用卡或者贷款方式搞出来的。赵路一直没搞懂东东不愁吃不愁穿,他老头子给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做生意谋发展呢?东东自己的说法是他老婆一直在逼他,他说男人没有钱在女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赵路去那个服装加工厂看过,他并不看好这个项目,这个作坊在沿海地区说不定还是可以赚到钱的,但在汉丰这种地方怎么能拉到业务?但东东的钱都已经投进去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本来东东最先是从他这里开始亏钱的,他也没有脸来指指点点的。
果不其然,那个加工厂没坚持多久就被迫关门了。那个合伙人忽悠东东说要把成本搞回来,东东就满心指望能够挽回损失。昨天那个电话是他打出去的,他问合伙人本钱搞回来没有。合伙人这回不装了摊牌了,直接跟他说本钱要不回来了,认栽吧!当时东东的血就直往脑门涌,他本来就是高血压,血冲上脑门就下不来了,最后脑溢血死亡。
其实东东的窟窿跟赵路比起来算什么呢?十分之一都没有。要是赵路的抗压力也跟东东一样的话,那他已经死了十几回了。如果东东不是过于肥胖,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悲剧已经发生了,发生了就是事实,不管怎么不甘心不忍心都改变不了事实。赵路能够做的是以后赚钱了把东东在他这里亏的钱补给他的家人。
做教育业务亏空了,做太阳能业务呢,扶贫工作也结束了,清洗空调也没达到预期效果,除甲醛更是没开过张,汉丰人的环保意识本来就没有沿海的强。赵路迷茫了,他不知道干什么好了。这几年每开展一个新业务,他都深思熟虑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那几个金主的钱也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资金转来转去越转越少,压力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好在不管情况怎么严峻,他还能睡得着觉,他始终坚信一点:只要活着,就有从头再来的可能性!
招生结束后,有一次李盛勇请吃饭的时候,赵路自嘲的说了一句:“我又没事做了”。他本来是随口说的,但李盛勇却当了真,他极力邀请赵路去他厂里当管理。
赵路见李盛勇来真的,他现在闲着也闲着,就答应了。结果只干了两个月他就干不下去了。说是去当管理,其实李盛勇厂里根本就不缺管理人员。他父亲和他弟弟都在厂里,他还有专职的厂长,管理方面根本就用不着赵路。赵路去了也就是给李盛勇开开车拎拎包陪陪酒,完全是一个秘书干的活。结果管理没干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整成了纯粹的主仆了。
赵路原以为只要不在李盛勇那里干了,他们的关系就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现在又一次打了他的脸。有一次李盛勇请车友会的朋友吃饭,他还是用老板的语气吩咐赵路提前去安排,搞得赵路还在他厂里上班一样,赵路就明白了“一日为奴,终身是奴”的道理。看来他跟李盛勇的兄弟情也到此为止了。赵路并没有特别失望,一个失败的人是连失望的资格都没有的,他只是默默的接受了现实,打定主意以后不主动跟李盛勇来往了。
从李盛勇的厂里回来后,赵路就打算重操旧业,回归体力劳动了。其实他自己动手清洗空调的时候就已经在回归了,只是那时候还不彻底。现在不得不彻底依靠体力劳动生活了。他也了解过招聘行情,发现除了业务员就找不到其他工作了。做业务员就意味着前期是没有收入的。他必须要有持续的进账,才能勉强维持现状。
既然接触了家政这一行,赵路就没有完全丢弃这一行。清洗家电的工具都是现成的,所以能接到洗空调洗油烟机的业务他就会优先处理这方面的业务,毕竟这还算是个技术活,给私人清洗的话价格还是相当可以的。清洗空调相对来说比较轻松,洗油烟机就比较麻烦了,主要是脏,每个油烟机都能洗出满满一桶黑乎乎的油水出来,洗了油烟机还得清洗墙壁,清洗墙壁比清洗油烟机本身花的时间还要多。这些赵路都不在乎,只要钱到位,他都可以发挥不怕苦不怕脏的优良传统,关键是没那么多洗的。他入行没多久,以前又不是以私人业务为主,所以就没多少业务量了。
没家电洗的时候他就联系以前那些干体力活的人。他没有打电话给老唐,好几年了,他那帮老家伙还在不在世都很不好说。他联系上了以前拆房子的本家亲戚赵国洲。
赵国洲没拆房子了,也没当包工头了,他现在跟他大舅哥老樊一起干搬运,老樊是头。原来拆迁行情也不好,拆迁风险又大,他们都放弃了这个行业。老樊有次出来打零工,被中百超市喊去卸货,后来中百长期喊他去卸货,又给他介绍了其他主顾,老樊就带着几个人干上了搬运。
老樊其实人不错,算起来跟赵路也是连带亲戚,但赵路总觉得他咋咋呼呼的,以前干拆迁的时候他不是带班的,却总是以领导自居,那时候赵路就看不惯他,不过赵路自己在拆迁队也没什么话语权,看不惯他也只有忍到。现在要在他手下做事,赵路自己的脾气也不好,他就提前做好了受气的打算。
老樊虽然上了年纪,头发都花白了,但干活还是很卖力的,他自己又是头,个性又强,对工作进度又抓得紧,所以常常是自己顶在最累最关键的那个位置。他看不惯的时候就喜欢大声的吼,赵路被吼几次后终于忍不住了,就跟他对吼起来。吼过之后没事做的时候又厚着脸皮给老樊打电话问有没有事做。老樊也不记仇,哪怕吼得再凶,第二天有货下照样叫上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