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入城,钟宁便感觉到了不同。
同样是暴雨,西宁城因为修缮了排水设施,所以水流并未积压在街道之上。
而西岩城的积水却至少在人膝盖左右。
此时暴雨已歇,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不少百姓被困在水里,望着眼前破败的建筑嚎啕大哭。
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躲在屋檐之下瑟瑟发抖,那孩子脸上早已是一片铁青,毫无生机可言。
那妇人更是满眼绝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宁一个飞跃上了房顶,从高往下的俯瞰整座城市,不多时,她一路轻跃来到西岩城中地势较高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坡之上,顺着山坡可以看到不远处十几座青砖大瓦房,房舍精致,且门前竖有几列横舟。
山坡之顶,竖着一个凉亭,凉亭外檐有几个护卫披着雨披在值守,而凉亭之中大约四五个衣着整洁,文雅短须的中年男子,正在饮酒作诗。
而山坡之下,是天降暴雨外加河水倒灌引起的水灾肆虐,不少百姓衣衫褴褛趴在半山坡上,不知生死。
钟宁看得目眦欲裂,她有想过西岩城的灾后情况可能会有些问题,但未曾想到,情况居然如此严重。
钟宁又一个飞身,一举跃入县令府衙之中,因着西岩城的地势原因,府衙建设所在的地方,有极高的台阶作挡,恰好将水患挡在大门之外。
而其内部庭院,所设的门槛也极高,避免了雨水流入房中,看这门槛崭新程度,想来也是刚刚新换不久。
钟宁隐匿着身子入了后堂,只见两个衙差划着舟正好赶来县衙报信:“大人,属下方才去看了刘举人家中情况,他们家府上所在地势较高,并未受到暴雨冲击!”
“好,那就好!”杨廷背着手,一本正经,但看他的神色,很明显在等待后续。
那衙差果然上道,从怀中拿出一份刘举人新写的文章,呈交到杨廷手上,恭敬道:“大人,刘举人说,大人百忙之中如此牵挂,他甚是感动,有感而发作得文章一篇,请大人过目!”
杨廷果然笑着接过,就着窗外光线仔细阅读,待读罢之后,顿时开怀大笑,一副谦虚的样子摆着手道:“过誉了,过誉了,本官不过是做了些自己份内之事罢了!”
“大人,这天下谁人不知,大人极受读书人爱戴,大人声名天下盛传,哪个读书人不想拜在大人名下?”一个身着青灰色官袍的男子笑着附和道。
“王主薄过誉了....”杨廷果然笑得更加畅快,随即微一侧头,只轻声道:“都是大家抬爱,本官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话音刚落,一屋子里的人全是拍马赞誉之声,随即王主薄又道:“哎,也是我西岩有幸,在送走那个登徒浪子之后,方才迎来如大人这般的青天大老爷!”
杨廷眸光微闪,抚着短须只笑着回道:“本官正好回京述职,哪曾想被突然派遣到此,接手西岩城事务,又正逢天灾突发,力不能及,待灾情过后,只怕要着手开始推行改革之事!”
“大人,何需大人操劳?”王主薄轻一挥手,一个下人双手托着一个锦盒便送了过来,那锦盒之中正是西岩城的税收账目。
王主薄拿过账目介绍道:“西岩城的土地和人口情况,全部在此,大人只需一观,便可知详情。”
“这不妥吧!按昭华公主的意思,上任之后当重新进行土地丈量,核查户口.....”杨廷有些犹豫。
王主薄听此,当即谏言道:“大人,我的大人啊....那昭华公主远在西宁,她所需要的只是一本账册,这账册之上如何写,那不还是您说了算吗?”
“再说,这西岩城紧邻京都,城中大多田地都是朝中各位大人的私田,大人若是得罪了他们.....”王主薄面带笑意,不着痕迹的威胁道,“只怕大人这前程,不保啊.....”
嗯,这倒也是!
杨廷抚着短须,眉头轻皱,那昭华公主到底只是一个女子,虽是公主,但注定与大位无缘。
他又何至于为了一个小小公主,得罪朝堂诸公。
“王主薄是真心为本官考虑.....”杨廷开口道,“朝堂诸公不可轻易得罪,否则本官这官途也就做到头了.....”
王主薄笑得精明,一脸谄媚:“大人英明!”
“呵....”一声轻笑突然出现,所有人都震惊非常,杨廷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钟宁一个轮转飞旋,只片刻便站到杨廷身后,随后对着杨廷的膝弯直接踹了下去,顺道坐在正椅之上。
杨廷被踹了一个狗吃屎,当即狼狈回身。
一双愤怒的眸子中全是怒火,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暗算他?
随后便见一个姿容绝色的女子,身着紫袍紧袖,金线滚边,端得是干脆利落。
她此刻就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高椅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背,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你,你是.....”杨廷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但仍坚持着问道,但王主薄就没那么好语气,直接对着钟宁怒斥道:
“哪来的贱人,居然敢在西岩城县衙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得罪我们大人,你是想找死吗?”
啪得一声,钟宁手指微动,隔空扇了一巴掌,那王主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大手形状的红印子。
杨廷现下心里更加不安,声音颤抖地进行确认:“你,你到底是谁?”
“杨大人到此上任,就没听过本宫的名字么?”钟宁淡淡开口,杨廷心里的答案得到确认。
身子一软,顿时仓惶的跪在地上。
“臣,杨廷,拜见公主殿下!”杨廷虽然不知道昭华公主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毕竟自己刚刚当面蛐蛐过人家,此时心里正发慌得紧。
“杨大人果然是读书人争相赞扬的好官,天降暴雨,便是如此赈灾的么?”
“臣,臣不知殿下何意.....”
“不知?”钟宁眸色微冷,只一掌便将人打飞到了院子里,声音伴随着内力,响彻在整个县衙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