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冬季总是漫长而寒冷,当京都还沉浸在初秋的凉爽时,草原上早已被寒风所笼罩。
严律悠闲地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目光却紧紧盯着练武场上正在进行比试的士兵们。
与此同时,赵锵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把军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每一名士兵的动作。
每当有士兵出现错误或不规范的姿势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用手中的军棍轻轻敲一下对方的背部,并详细地指出问题所在。
一上午的晨练很快便过去。
赵锵丢下手中的军棍,快步走过来,搭上严律的肩膀,抱怨道:“你这小子倒是轻松,把事情都丢给我来管,说吧,怎么补偿我?”
严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一旁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
“赵将军!”俞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怀中抱着一个竹篮,空出一只手朝赵锵和严律挥舞。
严律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戏谑地看向赵锵,“喏,小姑娘又来找你了。”
赵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别瞎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严律适时闭上嘴巴,但眼中仍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俞蔓一路小跑来到两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向二人打招呼,“赵将军、严将军好!”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赵锵身上,“我娘做了些炊饼,让我送来给您尝尝。”
说着,俞蔓将怀中的竹篮递给赵锵,竹篮里装着一包炊饼,还有两碟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赵锵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能收下这份礼物。”
还未等赵锵的话说完,一旁的严律却突然伸手,一把接过竹篮,笑嘻嘻地对俞蔓说道:“他脸皮薄,容易害羞,我来替他收下吧!多谢俞小姐和俞婆婆的一片心意。”
俞蔓听到这话,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温柔地回应道:“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小心意而已,你们不要客气。”
赵锵见状,心中有些无奈,但又不好直接说什么,抬手给了严律一个肘击。
严律则机灵地抱住篮子,迅速躲开了赵锵的攻击,将手伸进篮子里拿出一块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你干什么,这炊饼多好吃啊,你不爱吃我还爱吃呢。”
“平日里不见你嘴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馋这一两块饼?”赵锵面朝严律说道,说完还暗自瞥了一眼俞蔓的神色。
俞蔓看着两人拌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赵锵听见俞蔓的笑声,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发。
严律给了俞蔓一个眼神,然后提起竹篮便溜开了,留出空间给两人说话。
“赵将军不必如此拘谨,我和我娘也只是为了感谢您救下了我们母女。”俞蔓轻咳一声,解释开口。
赵锵点了点头,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俞蔓的眼睛,“我、我明白。”
俞蔓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衫,尽管衣着简单,但依然难以掩盖那张清秀的脸庞。
她那张圆滚滚的小脸儿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粉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大眼睛明亮有神,犹如一泓清泉,清澈动人;肤色微微泛黄,呈现出一种自然而健康的色泽,恰似草原上那一株株生机勃勃的野草所散发出的清新气息。
俞蔓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性格十分活泼开朗,尤其喜欢笑。
每当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时,就像是春天里盛开的花朵,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赵锵救下俞蔓完全是一场意外。
匈奴上一任主帅呼延邛被严律一刀砍下头颅之后,匈奴军队便迅速撤退到了震溪县,而此时,他们的新一任主帅须卜廿也正式走马上任。
震溪县再往后便是河池,而严将军则主张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匈奴,于是他带领大军势如破竹,直接打上了震溪县,并继续一路高歌猛进,一直打到河池,最终将匈奴人赶出了国门。
俞蔓是河池本地人,她的父母每天都用黄泥土涂满她的脸颊和身体,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个男孩,以此来避免匈奴人的侵犯。
当赵锵带领士兵潜入河池偷袭的时候,正好看到匈奴人手里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俞蔓的身上。
俞蔓的父亲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她则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每一次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都会立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赵锵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枪尖准确无误地刺穿了那个正在殴打俞蔓的匈奴人。
这一击险些暴露了身份,好在严律来得及时,和赵锵里应外合,拿下了河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存在着一种英雄情结,俞蔓总是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那个曾经救过她一命的男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让她对赵锵产生了特殊的情感,总之,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一只小鹿一样,不停地跳动。
而这颗少女的心,也渐渐地萌发出了一丝春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赵锵,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阿妈说过,遇到喜欢的男子一定要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俞蔓谨记着这句话,所以当她确定心意后再见到赵锵的时候就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赵锵觉得突然,谢绝了俞蔓的心意。
俞蔓却如同她的名字,藤蔓一般坚韧、不屈不挠,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轻易放弃,继续勇敢追爱。
文茂蹲坐在严律身旁,伸手接过严律递过来的炊饼,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赵锵和俞蔓两人,挑了挑眉,疑惑地开口问道:“他们俩这是在聊什么呢,怎么还脸红了?”
一旁的李广闻言,仰头灌下一大口水后,笑着调侃道:“你好奇啊?”
文茂忙不迭地点头,一脸憨笑地回答:“我好奇呀,你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跟女人打过交道,更别提看别人谈情说爱了。”
严律听着他的话不禁轻笑出声,随后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榨菜萝卜干。
“咱们几个也就鲁大哥娶了老婆,像我这种别说和姑娘说话了,就是见也没见过姑娘啊。”文茂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满脸愁容地向众人诉说起自己作为一个单身汉的悲惨经历。
鲁虎听到这话,憨厚地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豪爽地说道:“那好说啊,等咱们打完了仗回京都去了,俺让俺媳妇给你们介绍几个妹子。”
文茂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地看向鲁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好大哥,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我我我,还有我!”李广按住鲁虎的肩膀,凑上前来说道。
“记得记得都记得。”鲁虎忙不迭点头应下。
严律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接过话题,抬起目光看向远方,却见赵锵独自一人缓缓走来,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便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锵走到严律面前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俞姑娘已经先回去了。”
鲁虎听后,忍不住瞥了一眼赵锵,笑着调侃道:“你怎么不亲自去送送人家呢?”
赵锵被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鲁虎见状,继续戏谑地追问:“怎么回事呀,如此好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把握不住吗?”
赵锵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回应道:“别再胡说八道了,俞姑娘毕竟还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们这样说话不太合适吧。”
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文茂也开口附和道:“是啊,俞姑娘的确很不错啊,她性格开朗活泼,又大胆勇敢呢。”
赵锵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坚定地解释道:“我们这些糙汉,哪日里一个不小心就死在战场上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美好青春年华吧。”
鲁虎一听觉得在理,又想到他的妻子嫁给他后一直随着他四处奔波的辛苦,只好止住了话头。
严律却笑着拍了拍赵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人生短暂,不过数十载,如白驹过隙。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若是你在将来的某一天想起俞蔓姑娘,惊觉遗憾,那你这才是愧对人生。”
赵锵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偏过头去看向严律。
严律已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炊饼非常好吃,赵锵你替我跟俞蔓姑娘道一声谢谢啊,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严律微笑着对众人说道,然后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赵锵目送着严律离开,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点缀着浩瀚的夜空,宛如璀璨的宝石般闪耀夺目,月光洒下,映照出一片宁静与祥和。
严律端坐在桌前,专注地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书写着信笺。
李旻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怀里紧紧抱着一条柔软的毯子,困意来袭,时不时打几个哈欠,却依旧守在一旁。
“阿离,展信安。”
“这是我在河池的第二个月。”
“我在上次的信中写到赵锵救了一个女孩,那女孩今日又来寻赵锵了。她可真热情大胆,一次次的表白心意,一次次的被拒,却依旧选择继续表白。我觉得赵锵迟早会被她的心意所打动。”
“还未问候你与鹤年的近况,是否身体康健、万事顺利?但你的性格向来报喜不报忧,我的问候明显多余。不过,无论如何,请记得照顾好自己和鹤年。”
“河池离京都太过遥远,我的思念总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落笔:严律。”
严律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了吹信纸上的墨水,待其干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信封之中,然后用蜡封好。
李旻见严律写好了信笺,轻声开口询问:“将军,这封信还要寄去淮阴吗?”
严律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浊气,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一整年来写过的无数封信件,没有一封是真的如飞鸟归巢般寄去京都的。
他的思念宣泄在信纸上,却不敢让季淑离瞧见。
李旻颔首应下,轻声说道:“夜已经深了,将军早些歇息吧。”
严律微微点头,如墨的眼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深邃的夜空。
他朝桌上的烛火轻吹一口气,烛火熄灭,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季淑离一身素白寝衣坐在窗边,温柔地拍打着衡儿的后背,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和温暖的体温。
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紧闭双眼、安静入睡的模样,季淑离小心翼翼地将衡儿递给一旁等候的莲香。
莲香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衡儿,抱着衡儿进了内室,将衡儿放在摇床上睡觉。
菊青伸手为季淑离揉捏胳膊,关切地对季淑离说道:“如今小殿下的体重增加了不少,娘娘您抱着小殿下吃力,这等小事还是都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季淑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用麻烦你们了,本宫应付得来。衡儿在本宫的怀抱里时,本宫总能感受到一种幸福感。”
菊青理解地点点头:“小殿下乖巧可爱,娘娘对小殿下爱不释手也是常事。”
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宠溺之情,“衡儿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每次看到他那纯真无邪的笑容,本宫心中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皇上今日翻的是岑宝林的牌子,娘娘您尚且病愈,又替皇上筹备振金,近来如此劳累,今夜不如就早点休息吧。”菊青劝慰开口。
季淑离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菊青方才便已经将床铺好了,只等季淑离睡下。
季淑离伸出手拿起外罩,轻轻吹灭了里面的烛火。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微弱的光影。
季淑离慢慢地躺下来,闭上眼睛,沉浸在宁静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