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凤看了眼路悯递来的橘子皮,秀眉一颦,暗道二郎果然是喝了酒,眼下神志都有些恍惚了。
“二郎若是困了就回房去休息。”路晓凤接过橘子皮放回案上,又剥了个橘子放在路悯手中,见路悯的手掌有些擦伤,手指关节也有些微红,问∶“二郎你的手怎么了?”
路悯适才回过神来,将手收回衣袖中,心如擂鼓,耳根又是一热。
方才,他见周疍一个人怆然地坐在地上,便走了过去想劝周疍回去,后来又听周疍说了那些话 ,那一瞬间,他才恍然大悟。
周疍做的那些事,他又何尝没做过。
每次回府的第二日清晨,他总会满心期待地看一眼被砸坏的窗户;
进宫那日他会故意早起一刻,绕道去梨香院外,因为他知道周疍爱去那儿,也会在那个时辰出来透透气,他就是想简简单单掀开车帘看上一眼就好;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他的马车会从周府路过,这时他会端正地坐在马车里,等着听马夫说周三公子又出来了。
他告诉自己,这些不过都是好奇罢了。
直到后来,他每次见到周疍便开始心烦意乱,他严于律己恪守成规他不能这样,所以他只能用刺骨的寒风让自己冷静,只能用拳头将周疍打跑,只能骗周疍说自己没有感觉。
可是刚才他还是于心不忍,鬼使神差地倾身向前,在周疍的唇上轻轻一点。
谁料周疍几乎是丧失理智地回吻了过来,难舍难分之际,甚至还将他压倒在雪地上,企图在那片空地上扒开他的衣衫,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于是!他终于忍无可忍,又朝着周疍挥了一拳!
路悯避开路晓凤的话题,朝着庭院一望∶“堂姐,大郎呢?”
路晓凤抿了抿唇∶“堂兄回房休息了。”
“往年除夕,大郎都会守上一整夜。”路悯一惊∶“大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路晓凤心虚地摇摇头∶“二郎别担心,堂兄就是真的想睡觉了,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路悯微微点头,随后又转头看向庭院上方的夜空。
同一时刻,周疍躺仰在雪地上,望着一道一道绽放的璀璨烟花,抬手摸了摸被揍得青紫的脸颊,呵出一口白气来。
明明都下定决心不再纠缠,自己是怎么又控制不住地要去吻的!
……
除夕之夜,满城的鞭炮声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暗巷中。
偶尔的华光四溢,将黑暗中路赢的脸庞映照得清晰可见∶“深夜出宫被抓住罪可不小。”
谢隼转过身来,花火下四目相接,谢隼嘴角漾起笑来∶“你担心我?”
路赢愣了愣,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干脆低垂眼睑闭口不答。
“我说笑罢了,不必当真。”谢隼回头继续朝前走,将话题转正∶“路韵的案子如今由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审理。这次翻出来的事毕竟有十年之久,要追踪溯源地查或许要好些时日。
听闻大祀殿建成那年,账房曾不小心失过火,好在账本安然完好,次日便交给了户部。不过,前些日子崇宣衙门的刘门吏去户部述职,偶然间看到了大祀殿的账本,发现了其中猫腻。”
“什么猫腻?”
“账本的墨迹陈旧,可字迹仓促,不像是一笔一笔认真记录,反而像是赶时间快速完成。”
路赢眼眸一亮∶“意思便是,当年的大火本是将账本烧毁了,可大祀殿的主簿为了不受处罚便自己伪造了账本?”
“只有去当面问问了。那主簿平时都在外,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今夜除夕他恰巧就在家。”
说罢谢隼忽地一怔,他垂眸看下去,自己的腰被人从身后紧紧环抱住,随后温热的吐息一浪接一浪地悉数扑打在他的耳侧∶
“殿殿殿下,有有有有,鬼啊……”
谢隼看向旁侧微微一动的杂物,话语一柔∶“是只夜猫。”
路赢抱着谢隼,轻轻扭头去看了眼身后,巷子一侧是堆积如山的杂物,此刻虽是风平浪静,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也难怪路赢有这样的感觉,他们要去的主簿家虽在京城里,却是在一处几乎无人会至的废弃角落。
京城地贵,主簿家上上下下十余口,要想寻得一处稍大的宅院,便只能选这种偏僻的地方。
“呵呵呵……也是,大过年的哪有什么鬼。”嘴上这么说,可路赢始终没放手。
谢隼握住环腰的手,将人拉到身旁∶“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黑的地方,我牵着你走。”
“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
对此,路赢没有印象,只是觉得那只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热,似乎不肯放开一瞬。
待回过神来时,他们已来到一间宅院面前。
昏暗月色下,谢隼始终拉着路赢的手∶“进去看看,当心点。”
路赢早已凝了神色∶“你也是。”
除夕之夜正是灯火通明,一家人围坐一起热闹的日子,可眼前的这间宅院没有点灯,甚至可以说是乌漆麻黑,没有一丁点人气。
谢隼推开大门,一阵寒风蓦地吹落了门前悬挂的红灯笼。
红灯笼朝里滚啊滚,滚啊滚,一直滚到庭院中一个躺在地上,满脸溅血的花甲老人身前。
顺着老人的尸体看过去,在一片接连一片的血泊中,一名浑身浴血的女子直到死还紧紧抱着襁褓中早已断了呼吸的孩子。
“砰”的一声,最后一道绚烂满空的烟花,照亮了这间大院,目之所及是个个横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不过一瞬,天地又归于昏暗。
路赢心乱如麻,来不及点上火折子细细再看,抬眼便见宅子后院已初现火光,紧接着遮天盖地浓烟翻滚,星星点点的火焰腾空飞窜,再回头,熊熊大火早已蔓延了整间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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