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很讨厌下雪，为什么讨厌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寒冷，也可能是因为烦。
他最讨厌的还是被踩成黑乎乎一团的雪，脏污泥泞，不堪入目。
下课除了上厕所，他基本都窝在座位上不动，同学们被雪激起的热情热火朝天，他稳坐如泰山。
操场上有打雪仗的，各个班级为一队，分两波，玩的不亦乐乎，吵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校园。
都多大人了还玩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游戏！
薛洋带上帽子，趴在课桌上睡觉，教室里除了他和莫玄羽，都出去疯去了。人少有点儿冷，他趴半天也没有睡着。
“你怎么不去打雪仗？”他有些无聊，问了问沉默不语的莫玄羽。
“啊？”莫玄羽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说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薛洋看着他，“这里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吧！”
“好吧......”莫玄羽看了看外面被厚厚的雪压弯的大柳树，“可能是我不太合群吧？”
薛洋觉得好笑，“你有什么不合群的？比我还不合群？”
莫玄羽低下头不说话了，薛洋能隐约看见他头发丝里的血痕。
“谁打你了？”
“没，没有。”莫玄羽一阵慌乱，把头埋进课桌上堆得高高的书里。
“被打了就要打回去！窝窝囊囊的谁上来都想给你一脚！”薛洋又说了一句，见没有回应，嘁了一声重新趴回去。
掌管煤炉的班长可能换了煤球了，煤炉这会儿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他站起来走出去，走廊上也落了雪，一阵一阵的风从楼梯口裹进来，他紧了紧领口，又进教室了。
上课铃声响了几声，教室里零零散散进来几个人，可能是大家都对雪很痴情，愣是没有听见上课铃声。
他往外看了看，没看见班长，看见晓星尘头顶肩膀都落满了雪。
他拿着教案，站在教室门口，先拍落肩膀上雪，又拍了拍头上的雪。
他睫毛上也落了雪，又长又白，眼睛眨几下就没了。
薛洋心底有些触动，忽然想起一句诗，什么什么一起淋雪，什么什么一起白头。
晓星尘脸色也不好看，教室里总共十几个人，课都没法上了。
他走出去，拿了大喇叭，冲着操场上喊，上课了！上课了！
操场上基本上都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少数三年级的，他一喊，许多人都悻悻然回去了。
薛洋靠着门框看了一会儿，顺着楼梯，在教学楼广场站了一会儿。不时看看自己的双肩。等晓星尘回过头来，他跟着一起上楼了。
“你干什么？”晓星尘问。
“你看我身上是不是也落了厚厚的雪？”薛洋似乎很开心，连他最讨厌的雪都变得不一样了。
“落了。”晓星尘说，“像个少白头！”
“哈哈哈！”薛洋笑道：“不愧是语文老师，连打个比喻都这么形象！”
“打个比方！”晓星尘纠正他，“我上课你是一点儿没听啊？”
“听了！”薛洋一愣，“啊对对对！打个比方！”
“这都是以后要考的，上课时候少睡一会儿也能听进去几个知识点儿！”晓星尘说着，两人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晓星尘，那句诗怎么念来着？”薛洋小声问。
“哪句？”晓星尘已经进了教室，薛洋站在门口，他头上的雪化了一点儿，冒着白烟。
“就是什么什么一起淋雪......”
“回座位上去！”晓星尘不知是不是故意打断他，“上课了！”
薛洋眼底划过些失落，慢吞吞进了教室。
整个班级还是没有回来齐，有很多座位上都没人，晓星尘管不了那么多，只看看班级前几名都在，就开始讲课。
薛洋把下巴抵在书上，双眼随着晓星尘来来回回，他到底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莫玄羽摸了摸头上已经结痂的血块，抓了抓头发盖住。
他学习不好也坏，身体素质也不行，在班上本来属于小透明一类的。
但是他脸长的好，有点儿秀气，还因为上次口不择言得罪了苏涉，就遭了一些人的惦记。
他不敢对他爸妈说，孟诗经常透过厚重的眼镜儿打量他，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莫为芳瑞虽然是他亲爹，但是他们上高中以来好像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金光瑶最近有些绯闻缠身，他也不敢去找他，他们兄弟之间从没有像别人兄弟一般促膝长谈过。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苏涉的空座位，把书立起来，挡住了脸。
这节课下课的时候，薛洋一个箭步拦住晓星尘的去路，笑嘻嘻道：“老师，想到那句诗了吗？”
晓星尘看他一眼，“你不会上网搜搜？”
“我手机没电了！”薛洋心口胡诌道：“要不然这节课也不会一直仰着头听课！”
他又问：“什么什么一起淋雪？”
这小子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晓星尘拿手放薛洋额头上，“你发烧了？”
身边有一个个同学经过，都在好奇地看两人。
在他们特定的观念里，薛洋这种渣渣根本不会，也不可能与任何一位老师走的太近。
那两人肯定不会聊的学习上的事，都竖起耳朵听。
“老师，您冷吗？手指这么凉？”薛洋双手握住晓星尘的手，“我给您暖暖。”
“我不冷，”晓星尘想甩掉他的手，但是他抓得紧。
人来人往，薛洋是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尴尬啊！
“你刚刚问什么？什么诗？”晓星尘说，“你什么时候对诗感兴趣了？”
薛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你不是知道吗？那还问我？”晓星尘移开目光，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宋岚。
“我知道啊！”薛洋把他的手放在心口，“我们刚刚是不是一起淋雪来着？我觉得我们一起白头了呢！”
晓星尘终于抽开了手，出了教室门，“宋......”
宋岚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薛洋，又看了看晓星尘，把一个暖水袋放他怀里。
“我知道你怕冷，这个你拿着先暖暖手吧！”
他说完，径直走了。
晓星尘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薛洋凑了上来，“晓星尘，他是不是喜欢你？”
晓星尘看着暖水袋没说话。
“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可以替你去拒了他！”薛洋说：“你看看我好不好？”
晓星尘猛地抬起头，“我是你的班主任！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
薛洋摊开手：“我自己做不了主啊！”
“我不管！”晓星尘似乎生气了，“你们一个个不学习！罪人就是我！”
薛洋笑了，“那么大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