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像是陈九有仇一般,也不管天寒地冻,陈九还病着,只让两个小厮将陈九拉了起来就要走,复又发现陈九实在是病的厉害,着实是自己走不了,便先是骂骂咧咧一阵,再让两个小厮搀扶着而去,不提。
话说陈九被这样子折腾一番,身上是更难受了,但疼痛寒冷让人清醒,早没了之前那般恍恍惚惚的模样。
陈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被两个架着在宅子里面穿梭,只一个劲的想记住来时的路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什么机会可以逃走,但是没多久他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缘何是个愚蠢的想法,因为不仅复杂的路线让他根本记不住,而且来来往往的下人和三步一亭五步一岗的护卫,也断绝他逃跑的一丁点可能性。
最关键的是没过脚背的积雪,也让赤脚的陈九根本不敢尝试逃跑,就连架着他的两人也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故意将他在石头上柱子上台阶上撞,撞的陈九头晕目眩浑身生疼,而且他们撞的还很有技巧,陈九被撞的难受至极,但是身上却看不出来伤。
陈九就这样子被架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冻的陈九都要神志不清了,浑身的疼痛又让他意识有些模糊,怕是在这样子折腾下去,陈九别说是逃跑了,连命都要没了。
就在这时,原本趾高气昂一路骂个不停的领头人,竟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陈九恍惚间发现,原本抬头挺胸的领头人,先也低眉顺眼的谄媚起来,原本架着陈九的两人也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敢乱来。
再往前没走多远,就听见一人说着什么,但是陈九已经冻糊涂了,哪里听的清楚,只是那人说完之后,领头的人就转身骂了架着我的两人。
那两人挨了骂,也不敢还嘴,只能快速脱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披在我身上,另外一件则包住我的脚和腿。
再后面的路上,这两人虽也是架着陈九,可尽心了许多,像是架着自己的至交好友一般,生怕陈九再受半点损伤。
裹上了衣服之后,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神智也也逐渐清醒。
陈九打量着四周,看到了一个跟奴屋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一个宛若仙境的地方。
这时天还未黑,这个地方四处都点上了灯,各种灯笼精巧有型,陈九若不是这番境遇,怕是得停下来好生看看才是。
来来往往的仆人小厮也是穿着得体,一个个笑脸盈盈,在备受摧残的陈九眼里就宛若天上仙境一般。
再往远处看去,高大巍峨的房屋此起彼伏,屋顶上房檐下窗户里雕满各式各样象征吉祥如意的瑞兽诗词。
庭院中挺立着几棵梅树上有些许积雪,衬得梅花格外的红。树枝蜿蜒宛若一个福字,换个角度又像一个禄字,再换个角度,又与寿字别无二致,足见府中花匠匠心独具。
只可惜陈九这时是又疼又冷又病又饿,如何有心思关心这些个东西,只能任由小厮架着又走了一路,也像走马灯一般又看了一路。
又走了半晌,当转过一个走廊之后,仆人顿时少了许多,但护卫却是更多了。
一个个护卫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眼神里面有杀气,就像是真的杀过人,而且还杀过不少人的那种悍匪一般,只是看着就让陈九浑身发毛,害怕不已。
这些护卫一个个腰间挎着宝刀,就算是大雪纷飞,已经冻的不行了,但是手从未离开过刀柄,眼神凌厉,就好似你若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便会手起刀落,而你则是人头落地殒命当场。
这些个陈九倒是不怕,之前有个家长也是如此魁梧,眼神凶狠,初接触时倒是怕的不行了,久了之后发现那家长也是极讲理极和善的,也就对这类人不说不恐惧了,但是至少没这么害怕。
而且那家长比这些护卫还要吓人,他年轻时学古惑仔,与人打架斗殴,脸上两条刀疤衬得他如厉鬼一般,手中还沾了几条人命,当然这些话倒也是别的老师传出来的,也不知真假,倒也真吓住了不少人。
别的老师因着这些传言,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陈九凭着心中一口正气,与其据理力争,最后赢得了他的尊重,也让陈九面对这种人有了巨大的勇气。
再往里走,别说伺候的仆人不见了,就连护卫也没有了,甚至连房檐下的灯笼都陆陆续续少了。
最后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只能照着月光继续前行,但阴影处时不时传来的细小声音,却说明这个地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众人又穿过一片竹林,架着我来的三人放下我之后,就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三人一走,远处就有一人提着灯笼走来,行了一礼笑着说道:“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陈九跟我来。”
我赤着脚艰难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转过来又说道:“看我这个记性,三少爷已经给你取了名,我现在应该叫你陈九衣才对。”
那人特意将九衣两字说的重了些,现在我这般模样,哪里注意得到,只是心中凄苦,想着人之将死,叫什么名字还重要嘛。
我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感受到那人对我没有恶意,便打了个哈哈说道:“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老人见我说话这般自信清楚,也是有一瞬的错愕,但是立马就恢复过来,只是点点头,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不言语。
老人带着我在转过了几个弯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小楼面前。
老人说了句老爷就在里面,然后就熄了手中的灯笼轻轻的往后退去,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竹林里。
看着面前的小楼,陈九有一种家访的感觉。不过家访可不会要命,更不会双脚冻的快没了知觉。
陈九心中胡思乱想,但身上还是快步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道:“老爷,我是陈九,我现在可以进来嘛?”
陈九着实是太冷了,也不管老爷是否回答,径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还特别有礼貌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面不知道是何机关,竟是极为暖和的,原本被冻伤的脚在温暖的房间里痒的厉害,陈九可以克制,倒不至于出丑。
地上铺了地毯,脚踩在上面特别的舒服,陈九时不时在地上蹭一蹭脚,想让脚痒的不是那么的厉害,但是越蹭反而越是痒,越痒就越是想蹭。
屋子中间坐着老爷和夫人,老爷眼神晦暗端着茶想着什么,至于夫人则是啜泣的说着什么,陈九没有听清楚,便又往里面走了走。
老爷看着直接进来的陈九,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可夫人却是怒不可遏的骂道:“你一贱奴,害我儿性命,我今天定要你不得好死。”
陈九心里面清楚,谁才是决定自己生死的人,故而也没有接夫人的话,只是看着老爷微微鞠躬说道:“老爷安好。”
老爷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就凭你刚才那以下犯上,以奴欺主的样子我就可以治你死罪。”
“我想老爷不会杀我。”陈九自信的说道,但是僵住的脚却是说明了我内心的慌张。
老爷听了陈九的话,也是觉得有意思,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为什么我不会杀你,你害我儿性命,让你死一百次都够了。”
陈九听老爷这么说,也是觉得有戏,赶忙说道:“就是因为我死有余辜,所以老爷才不会杀我。”
这话说的奇怪,老爷听了也是放下茶杯,颇有兴趣的问道:“这话何意?”
“老爷如果要杀我,名正言顺轻而易举,我毫无辩驳之语更无反抗之力,何必大费周章的把我带到这里来杀。”
陈九说完,又看了看老爷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得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此处隐秘,带我来此,想必老爷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办,自然不会杀我。”
陈九现在就是在赌,若是真能求个活路自然最好,不能的话好歹也算是尽了人事。
夫人听了我的话,又看了看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老爷,如何不知道老爷的心思,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老爷难道真的要放过这个贱奴不成?”
老爷盯着手中的珠串,也不理会夫人,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本不是嗜杀之人,元儿的死也不能全怪你。”
陈九听了欣喜,正欲再说些话给自己挣命,但又听老爷说道:“但是聪明的人活不长,与其让你死在外面,倒不如死在府里面,好歹有个全尸。”
听到这话,陈九慌得一批,心里面一个劲的念叨着,为什么跟小说里面写的不一样啊。
虽然陈九慌得一批,但看着却稳如老狗,只是笑笑的说道:“老爷这话我不敢苟同,聪明的人都是长命百岁的,那些活不长的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老爷听了此话,面露诧异,眼里玩味的看着陈九,手中的珠串拨弄的快了一些,嘴角含笑的说道:“果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难怪元儿死都想带着你一起。不过你如何证明你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
陈九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随口问道:“子如其父,三少爷喜欢我,难道老爷不喜欢我嘛?”
老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个老贱奴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老爷脸上的笑容愈盛,语气也更加轻快。陈九看了,心中也是大定,身上都舒服了不少。
“老爷。”夫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老爷看都没看突然说话的夫人,继续拨弄着珠串说道:“夫人若是乏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不理夫人,只是盯着陈九继续说道:“你有些聪明,但是只是小聪明,小聪明可不能让你长命百岁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爷留我一条命,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交代给我去做,且只能交给我去做。我能把老爷的事情办好,不知道这算不算长命百岁的大聪明。”陈九只能继续装模作样的说道。
陈九内心忐忑,只能不停的给自己打气,眼睛盯着老爷,嘴角挂着笑,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
老爷听陈九如此说,也是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往前说道:“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陈九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掌握的所有信息,又仔细思量了一番,便把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果断的说了出来:“选卿。”
老爷听了我的回答,怔了怔随即站起身拉起我的手坐下一脸慈爱的说道:“元儿都十一岁了,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聪慧能干,真是祖宗保佑啊。”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听的我跟夫人都不知所云,我脑子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接话的时候夫人也拉着我的手,看着老爷说道:“祖宗保佑不假,但也多亏了老爷的悉心教导。”
有了夫人给的参考答案,我也学着三少爷的样子,抱着夫人做着亲密的举动,天真烂漫的说道:“都是父亲母亲教导的好。”
又跟着老爷夫人装了一阵其乐融融,老爷突然对着外面说道:“管家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老爷问,外面墙根下一个声音传来:“启禀老爷,刚打过三更,夜已经深了,还请老爷夫人和三少爷早些安寝,身体为重。”
老爷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拨弄着手里的珠串说道:“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元儿从小体弱,早些回去歇息吧,别伤了身体误了半月后的选卿。我还有些公务,就先去书房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恭送老爷。”我跟着夫人行礼。
听到里面的动静,刚才送我进来的老人也快步走了进来,为老爷披上披风,佝偻着站在老爷前面,提着灯笼。
“管家最是喜欢元儿,若是元儿进宫为卿,你们再见就不容易了,最近就跟在元儿身边伺候吧,一定要伺候好元儿,断然不能出半点岔子。”老爷吩咐道。
管家答了声诺,再不言语,只是走到陈九身后站立。
老爷看了看陈九,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之前元儿身边的那个小厮厚葬,他的父母亲人也要好好对待,这件事情管家你亲自去办,要办好,不能寒了下人的心,更不能伤了元儿的一片情意。”说完就走了出去。
看着老爷走了,夫人也借由夜深了困倦的厉害,也离开了,陈九则是跟着管家而去,不提。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