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院子里陪着许文杰的许安问。
“像上次那种坏人。”
许文杰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保障好他们一家人的安全最重要。
可方才对上女孩的那双眼睛时,许文杰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不停地影响他的判断。
告诉他,这个女孩,他应该救。
他嘴角微动,知道自己此举不妥,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揉了揉许安的头,微笑着将话题岔开。
“如果是坏人的话,那我们可要保护好娘亲和珠珠。”
年幼的许安一本正经的点头。
屋子里给女孩换好了衣服,张荷抽空将在女孩后背上,发现那些伤疤的事情,告诉许文杰。
“……背上竟没有一块好肉,多漂亮的姑娘呀,也不知道遭了什么样的罪。”
感慨之时又现悲悯。
许文杰垂眸,神色黯淡。
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到,张荷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疑惑地推了推。
只见许文杰紧抿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才说起他的担忧,“我原先猜测,她只是是谁家遭了难的小姐,可如今看来,只怕不简单,可别是谁家私跑出来的丫鬟妾室之类的……”
衣着不凡的千金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会让人背上留下那样的疤痕。
在一旁偷听的许珠珠侧耳探听,放下心中的忧虑,果然她爹比她想到的更多。
但张荷确是没想到这层,她光顾着看女孩的疤痕,心生怜悯了,如今听了许文杰的话,一时也觉得有道理,顿时不安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当朝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一般藏匿私跑的妾室的人家,衙门都会根据主家的要求,也会受到连累。
他们家刚得罪了什么周家,万一真是什么富贵人家跑出来的丫鬟妾室,可就不妙了。
私逃的丫鬟妾室也罢,可别是什么被劫持的千金小姐,那就更加麻烦了……
不过见张荷满脸愁容,许文杰便故作轻松,笑着安慰。
“只是猜测罢了,荷娘你也别太担心,等她醒过来,早早让她离开就是了。”
张荷扯开嘴角,露出十分牵强的笑容。
想想也只好如此,毕竟若要在此时让她把人赶出去,她也下不去那个狠心。
就这样,许家人又是热汤热药的灌,又是炉火棉被的捂着,直折腾到后,女孩的体温才恢复过来一点。
为了给女孩腾地方,许文杰只能在床边用桌子拼成了个简易的床将就着,好在他们之前逃难一路走来,这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不过他本意也不在睡觉,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他身为一家之主还是要防范一些的。
张荷也忧心忡忡,睡不着觉,于是夫妻俩自是一夜无眠。
两个孩子睡得倒好。
许珠珠惦记着这件事,也不打算睡的,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以即使带着一家人跑路。
只是眯着眯着,身体就由不得她睡不睡了,这一眯,就沉沉到了次日。
朦胧之际,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许珠珠猛然惊醒,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陌生清冷的眸子,给她硬控了三秒。
女孩也明显一怔,呆愣愣的看着她,又移开视线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似乎在回忆着自己经历了什么。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火盆里燃烧的炭火“啪”的一声,打破了这异样的平静。
蓦地,女孩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空洞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恐惧。
她突然坐起来,整个人颤抖着,连同被子一起蜷缩到了床角。
温暖的被窝呼啦从身上抽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珠珠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虽然屋里烧着炭火,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冷气直冲她的天灵盖,给她冻得脑袋发懵。
赶紧裹上她放在床头的棉衣。
扯开嗓子就叫,“爹爹!娘亲!”
院中的张荷一听到许珠珠大声叫唤的声音,手上正洗着的米也不顾了,直接丢开往屋子里跑。
“珠珠!”
一进门就直奔床上的许珠珠,一把拎起许珠珠,她抱着她跳开三米远,担忧道:“没事吧?”
她才刚到院子里,没想到就这片刻的功夫,两个人都醒了,一时后怕不已,自己疏忽了。
许珠珠抱抱她娘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张荷这才稍稍定心。
许文杰和许安也紧随其后地跑了进来。
许文杰将一家人俩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看向床上的女孩。
四下静谧无话。
许文杰沉着眼眸,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比较和善的笑容打招呼,“姑娘,你醒啦?”
女孩无话。
许文杰:“你昨天在我家门前冻晕了,是我们夫妻俩将你扶进来的,你现在好点了吗?”
比起昨日惨白的面容,女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只不过乌黑得嘴唇仍旧惨。
果然是个美人,苍白虚弱的样子,更像病西施了。
尤是此刻,许珠珠不忘感叹女孩的容貌,主要是实在有些夺目了。
昨天晚上那昏暗的花光下,她就觉得女孩姿色不凡,如今恢复了一些气色,看起来更是动人。
似乎看出许家人没有恶意,女孩思索良久,才选择放下警惕,满面疲态的她,扯出一个虚弱笑容来,“我想起来了,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看样子,好像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当然人不可貌相。
许珠珠心想,她紧紧地拉着她爹娘的手。
女孩眼眸流转,四处打量,最后停顿在了自己身上破旧的棉袄上。
张荷瞧出女孩的心思,立马温柔解释道:“是我换的,你的衣服都脏,我刚洗了,正在烘着呢!”
听此,女孩向张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大嫂。”
许文杰见女孩放下了戒心,才打探起女孩的身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去往何处,又为什么会到这里。
只不过听到许文杰这一连串的问题,回应他的,只有女孩长久的沉默。
良久,才恍惚开口,“我没有家。”
语重心沉,皆是悲凉与无奈。
“我爹娘,我姐姐,都去世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许珠珠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同是北方逃难来的,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女孩听着口音却不太像。
她爹也只好试探性地一点一点问,可女孩出了说她姓梅后,便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姑娘,外面冰天雪地,我们也不忍心让你现在这副模样出去受冻,可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们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实在是……”
她爹这话说得够直白了。
如此三缄其口,又来路不明,他们家收留一晚已经是极限了,也不敢再多留。
谁知听了这话,女孩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撑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
“我明白的,多谢大哥大嫂收留我一夜,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劳烦嫂子将衣服还给我,我还需赶路。”
说罢,就去换了衣服,张荷看着她羸弱无力的模样,实在不忍,“你那衣服太薄了,这个天穿出去怎么受得了?就把这身衣服穿走吧,虽然旧了些,好歹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