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提着饭桶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叫骂声,才停下来弯着腰用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之后,她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咒骂起来:“哎哟——!那帮杀千刀的!又没人规定那饭菜只能吃不能带走,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抢吃的,嚷嚷个啥呀!害得老娘还没吃拿尽兴,便不得不跑了。”
这时,谢正安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夫人啊,你可算是停下来了,我都快追不上了。”
心中暗骂道:这蠢婆娘跑得可真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提着桶金子呢,这守财奴的本性还是一点没变。
听到谢正安的声音,张氏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谢正安一眼,没好气儿地道:“瞅你那没出息的熊样!我还提着个桶呢,你可是空着手的,有什么追不上的?”
谢正安被张氏这么一瞪,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应和道:“是是是,还是夫人厉害!要不是夫人够机灵,咱们今天可就得饿着肚子了!”
只要不将那破饭桶交给他提着,让他跟着受苦受累,什么违心的话他都说得出来,窝囊点也无妨。
“算你还有点良心。”张氏得意的勾了勾唇,随即又满脸愤慨的道:“哼!方才那帮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竟敢骂我们是乞丐!等岩儿将我们接入将军府那日,我定要大摇大摆的去他们面前炫耀,让他们嫉妒死!”
谢正安点点头,神色激动的道:“就是!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就是那战将军的父亲母亲吧。”
一旁的张氏听到这话,更是喜不自禁,她那双狭长的吊梢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兴奋的光芒,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得意洋洋地笑道:
“哎呀呀,这可真是老天爷长眼啦!谁能想到就连咱们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儿子,居然也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威名远扬、令人敬畏的三品大将军呢?看来咱们家还真是命中注定富贵非凡呐,以后铁定是要过上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好日子咯!不说别的,就今日收到的贺礼都不得了啊……哈哈哈!”
然而,谢正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悄悄地瞥了一眼满眼财迷样的张氏,有些忧心忡忡地低声嘟囔道:“话虽如此,但我就担心那逆子不想认我们。早知道他能有如此大的成就,当初就该对他好些,不该整日骂他废物,倒让他心里产生了芥蒂。”
说完,他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悔和自责,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是这儿子会记恨他们,不愿相认。
张氏却是白眼一翻,理直气壮的道:“骂他又如何?那不都是为了让他懂得上进吗?若不是我们生养教导他,他怎么可能有今日这般成就?!再说了,生养之恩大于天,不管他想不想认,都得认!”
谢正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道:“夫人说的有理,那我们便赶紧回去,正好可以和贤儿商量商量再做定夺。”
那又窄又小,还四处漏风的破屋,住里面也太受罪了,他是一晚上也不想住了。
“好,走吧,贤儿也该饿了。”
张氏抱起桶就走。
她倒也没有辜负谢正安的期望,一路上都将那个饭桶紧紧抱在怀中,根本没让谢正安提,生怕被他弄撒了,或是被人人抢了去。
两人回到破屋时,谢云贤依旧宛如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般,失魂落魄地躺在那张破烂不堪的床榻之上。他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无神,直勾勾地凝视着上方那布满蜘蛛网与尘埃的破旧屋顶,仿佛已经彻底丧失生的希望。
“贤儿,快起来,母亲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张氏将装着饭菜的桶抱到床边,还朝着谢云贤鼻子的方向扇了扇风,想让他闻到饭菜的香味,以勾起他的食欲。
然而,无论张氏如何努力,谢云贤始终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用餐的迹象。
“贤儿,你可不能自暴自弃,母亲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处境很快就要峰回路转了。”张氏放下饭桶,凑到谢云贤跟前,眉飞色舞的道:“你认识那新晋的三品将军战必胜吗?母亲和你爹今日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战必胜其实就是你的亲弟弟谢云岩。”
“谢云岩?!”谢云贤仿佛触电了一般,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说战必胜就是云岩?”
当初在临安城时,他就曾见过战必胜。
那时也惊诧了许久,觉得他的长相像极了谢云岩,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又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便放弃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没错,我们可是已经仔仔细细地观察过了!那战必胜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无一不与岩儿如出一辙,他真的就是你弟弟!”张氏激动得满脸通红,话语像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仿佛生怕谢云贤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一般。
“仅凭外貌和声音,你们就认定了他是云岩?”谢云贤那双原本瞪得浑圆的眼眸又缓缓地低垂了下去,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然而,张氏却丝毫没有被儿子的态度所影响,她连忙补充道:“不仅仅是外貌和声音啊!还有他嘴角的痣和手上的胎记,都和你弟弟一模一样,贤儿你想想啊,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你们不是不知道,云岩确实已经死了啊。”谢云贤叹了口气,再次无力地躺回到了破旧的床上。
“贤儿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说你弟弟死了,你亲眼看到他的尸首了吗?”谢正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