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左贤王躲不过右贤王的刺杀?”竹心并不这么认为,“三公主明显更相信他,西突王虽然迷糊,但也知道粮草没有,他能依靠的只有女儿和左贤王,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他中毒了,是宁王下的毒,解药送过来太晚了。”梁沐祈长叹一声,“他想成全三公主,但三公主若是掌权,必定会进攻庭州,他不能死在右贤王的手上。”
竹心望着宁王的头,知道梁沐祈必须去这一次,拔出匕首,割下自己一缕头发,用手帕包好:“一定要安全回来。”
梁沐祈收下头发,亲了亲竹心的额头,交代支离:“带他们回去,记住不要回头。”
“是。”支离郑重点头。
目送梁沐祈走远,竹心上了马,赶了一天的路,夜里扎帐篷休息时,她一边啃着烙饼一边问支离:“他还有去解决阿图对吧?”
支离怔了下,应了声是,旁边熬汤的王双手一顿,听见竹心继续说:“三公主肯定早就接应到了阿图,如果没有右贤王拖后腿,她至少也是忘归姐姐那样的大将军,如果左贤王身体还撑得住,她继位也完全没有问题。”
“阿图这小子太狡猾,咱们的人又折损了三个,主子不让我告诉你,如果姐姐知道,肯定不愿意他再回去的。”支离拨弄着火堆,火势一下子冲起来。
吃了半张烤饼,肉汤也煮开了,王双盛了一碗送过来,竹心接过来:“你也休息下,明天我们加快速度,将军既然已经去了,劝左贤王也好,追杀阿图也好,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开战,对我们更加有利。”
王双点点头,和支离说了声,去拿了毯子睡下。
秋天的夜里还是挺冷的,竹心也熬不住,很快进了帐篷去睡。
天不亮,一行人立刻整顿好,继续往庭州赶路。
轻车快马,又是日夜兼程,三天后他们就看到了边境的关口。
又赶了半天的路,竹心终于遇到了庭州的巡逻分队,小队队长看到了梁沐祈的手令,立刻带着竹心他们前往军营。
两个时辰后,楚忘归亲自出来迎接,竹心也没有避讳这些人,叫支离拿过盒子,然后直接打开。
宁王的头颅就这么二猝不及防的摆在众人眼前。
安静了片刻,楚忘归率先回神,合上盖子道:“走!我送你们先回去!”
再次回到庭州城里,竹心在将军府上见到了阿泰,穿着大楚女子的衣裳,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妈妈。
两人四目交接的瞬间,阿泰如受惊的猫,转身就要走。
“阿……”竹心追上起来,拦住阿泰的去路,“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阿泰放弃了逃走,面无表情的用流利的中原话说:“我就叫阿泰,没有别的名字。”
竹心也没有继续逼问,从善如流道:“可以聊聊吗?阿泰姑娘。”
面对她的客气,阿泰很不适应,皱着眉别开脸。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竹心看向盯着两个妈妈。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行了一礼便了下去。
阿泰很是奇怪,生涩的问:“你是将军府的人?”
竹心邀请阿泰进屋:“我们进去坐着说。”
“我不想进屋,就在外面。”阿泰拒绝了竹心的邀请,双手不安的搅了搅,察觉竹心在看她,又缩回了袖子里去。
发现了阿泰的怪异之处,竹心不再勉强,转身望着熟悉的庭院:“你喜欢这里还是喜欢王庭?”
沉默良久,阿泰回道:“这里。”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竹心又问,不等她回答,“可有想过找个男人过日子?”
阿泰眼神忽然迷茫,随即摇头。
继续问了些零碎的事情,阿泰有的回答,有的沉默,竹心瞧着时间不早了,便和阿泰告辞。
之前的两个妈妈也没有回来,阿泰有些迷茫,过了会,她还是回屋去了。
“支离,你去查查,阿泰从回来庭州见了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竹心交代下去,又带着王双去了衙门。
张为之正忙着,竹心也没有打扰他,等到他放衙才出现。
“你回了?”张为之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眼竹心身后,“梁将军呢?”
竹心邀请他上车详聊:“咱们上车再说。”
从张为之走后的事情,竹心详细说了一遍,张为之沉默道:“左贤王不会来大楚的,三公主也没有机会继承王位,右贤王有养着一队刺客,三公主和左贤王都不知道,是宁王特意给他训练出来的,在大楚这边不够看,但在西突那边,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般人很难抵挡的。”
“你的意思是左贤王必死无疑?”竹心微微皱眉,“这样一来的话,沐祈岂不是白去了?”
张为之摇头:“这也不一定,除掉阿图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个孩子若是放任下去,将来必定成为大楚的心头之患。”
送张为之回家后,竹心一回将军府就看到支离在等她。
支离跟着竹心进屋,压低声音道:“阿泰姑娘只相信楚将军和张大人,楚将军的话她不一定听,但张大人的话她会听。”
竹心停下来:“你确定?”
“嗯。”支离重重点头,将张为之带着阿泰回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沉默了会,竹心吩咐:“看来这孩子只相信张为之,那以后她的事情,你都直接通知张为之好了。”
支离怔住:“这样合适吗?”
竹心挑眉笑问:“为什么不合适呢?阿泰姑娘对张为之的感情很复杂,但大概率不是男女之情。”
“不是吗?我觉得挺像的。”支离疑惑,但也没有继续多问。
九月中旬,梁沐祈送了一封信和一封急报回来,楚忘归立刻点兵出征,同时将信件送往庭州城的将军府。
竹心这边收到了信的时候,十万大军已经出发征讨西突。
支离急得不行:“怎么样了?为什么突然打了起来?”
“别担心,一切还在控制内,只是可惜了左贤王和右贤王,西突三公主上位了,阿图也还活着,成了三公主的军师,不过这孩子还小,他们成不了气候。”竹心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拿过信来,支离快速扫了眼,气得不行:“右贤王这个废物!杀了左贤王就杀了,自己居然被三公主暗算,临死前还带走了西突王,这不是给三公主腾位置吗?真是服了!右贤王果然没有脑子!幸好阿泰姑娘被带了回来。”
这一仗并没有打很久,西突大军缺少粮草,左右贤王相继暴毙,西突王也没有亲自支持三女儿继承王位,到底还是有人不服气。
楚忘归带着梁家军和梁沐祈汇合,仗着人数优势和充足的粮草,三天踏平西突王庭,六万西突大军伤亡过半,一万多人主动投降,另外一万多人跟着三公主继续北去,到达了结骨这种不毛之地。
在几乎干涸的结骨支流前,梁沐祈插下大楚的军旗,命人安营扎寨,并同时给京城送去捷报。
九月二十八,竹心收到消息,梁家军胜了,占领了西突大草原。
十月十八,八百里加急快报送到了京城,梁沐祈踏平西突王庭,同时献上宁王,左右贤王,以及西突王的头颅,外加一份西突舆图。
听到特使的禀报,朝堂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夸赞:“好!”
“好!”
“好好好!”
“不愧是梁沐祈!”
“不愧是定国公!”
“不愧是镇军大将军!”
“这……以后应该就不是大将军了吧?”
朝廷的声音此起彼伏,太子脸色发灰,肩膀拉耷,彻底失去了希望。
他无法相信,外公都无法踏平的西突,梁沐祈这小子居然能踏平?
这等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怕是外公的镇国大将军封下去都不够!
为什么!为什么梁沐祈不是他的人?
“福王殿下,请速速安排大臣去迎接梁将军吧。”戚辛最先冷静,转头请示。
小五点头,立刻作出安排。
陆宰相领命退下,朝堂也渐渐安静下来。
定国公府里,老国公大喜过望,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说着等儿子回来如何如何。
谢氏是先一步接到的消息,已经冷静了片刻,只是她想到儿子的请旨,不免忧心:“沐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好,只是令仪那边如何交代?”
老国公也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后道:“此事从沐祈这边怕是不好下手,你叫念儿回来一趟,我写一封信给竹心,她不会同意崇儿成为定国公世子的。”
谢氏有点不信:“以前她是看不上,可现在咱们定国公府有了这么大的功劳,沐祈回来,肯定会继续加封,至少是一个镇国大将军,到时候两个爵位都可以继承,我看崇儿这孩子武艺不错,又肯吃苦,有几分沐祈少年时候的样子,镇国大将军的爵位到时候给崇儿也不是不可以。”
“一门双爵?”老国公坐下来,喝了口茶,“你倒是敢想,自古以来,我就没见过有哪家人一门双爵的?”
“我这不是替应儿和崇儿一块着想吗?”谢氏跟着坐下来。
老国公却摇摇头:“不行,应儿是长子,再怎么样也该轮到辰儿。”
谢氏不乐意:“不是我不喜欢辰儿,他到现在连马都不敢骑,如何撑得起定国公府的门楣?”
话音刚落,门外有小丫鬟进来通禀,说是三郎君和四郎君过来请安。
“行了行了!这件事我们也决定不了。”老国公摆摆手,转头叫小丫鬟请两个孙子进来。
庭州城里,梁沐祈远远看到了竹心,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悬着铁甲,身后的猩红披风烈烈作响。
他一夹马肚,向竹心飞奔而去。
勒马停下,梁沐祈翻身下来,紧紧抱住竹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竹心热切的回应:“这是你说的。”
跟着梁沐祈上马,竹心一路赶到了凉州,接到了孩子们就换乘了马车。
谢韵好生叮嘱了几句,目送大军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韵身边的男人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明年开春,京城应该就有了定数。”谢韵回头看着男人,“怎么?等不及了?”
男人拉她进怀里,吃醋道:“我怕你回了京城要改嫁,不要我和岚儿了。”
谢韵失笑:“想什么呢!不要你也不会不要岚儿的。”
踏平西突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大楚,每到一地,百姓都是夹道欢迎,地方父母官更是盛情邀请。
好在梁沐祈只在有百姓的地方放慢速度,拒绝了当地官员的邀请,这才没有耽误太久,十一月底顺利到达京城。
竹心收到了兰心的来信,她还要忙工作,不来迎接他们进城。
“沐祈,我太久没有见到兰心姐,想去看看她,要不我先带着孩子们进宫去一趟?”竹心趁着在驿站休息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梁沐祈抱着孩子的手顿住:“是因为谁?父亲还是母亲?”
“都不是,我这身份跟着你进城不合适,再说了,夫人和大姑娘也会来,我要是跟在你身边,对她影响不好,京城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她身体不好,还执意出来接你,不合适。”竹心小心说了一堆话。
沉默半晌,梁沐祈回了个“好”。
本以为还需要时间去劝,竹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这个——等等,你说好?”
她马上捧着梁沐祈的脸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娘,娘。”怀里的烁儿马上伸手,要竹心抱。
竹心把儿子抱过来,忽然问:“你爹或者你娘是不是给我写信了?你偷偷拦了下来?”
梁沐祈继续沉默,竹心看他这神情就知道猜中了。
把孩子交给奶娘,她坐下来问:“他们在心里说了什么?”
梁沐祈知道瞒不下去,等竹心一进宫,兰心那边肯定会告诉竹心的,便主动道:“我已经请旨,请封崇儿为世子。”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竹心还是站了起来:“这件事你没和你爹你娘商量?你自己做了决定?你给请旨的?不会是陛下吧?他现在还在昏迷中呢,怎么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