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她亦想活着,可活着实在太难。
自衡儿走后,邓贵妃生气全无。
那是个乖孩子,乖到不是生母的邓贵妃都稀罕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仅用心呵护着,从小还教他为人之道、为臣之道,那孩子谦卑有礼、胸怀宽广,年纪轻轻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比年轻时的瑞昌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孩子是她在后宫唯一的念想,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靠,是她此生最杰出的骄傲,可这个孩子就这么走了。
死得滑稽,死得可笑,死的全天下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却无人敢置喙。
可看着皇后郑重其事的双眸,她只能将所有遗憾和酸苦吞进肚中,低低应了一声:
“是,臣妾要好好养身子,要好好活着。”
待棋盘彻底结束,她在皇后依依不舍的眸光下坚决辞行而后回了颐华宫。
颐华宫向来冷清,她不过在罗汉榻上躺了会儿,便觉胸口闷堵的厉害。
身旁的宫女时时都在留意贵妃的神色,见此情形,慌慌道:
“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邓贵妃眉头轻蹙,她摆摆手:“无需兴师动众,你去拿纸笔过来,我要写一封信。”
邓贺收到这封信时已是日入酉时,此时,他刚从外间回来,头上还戴着黑色毡帽,将脸遮了个严实。
自昨日听闻那妇人说陆小桃与张束是夫妻后,他今日便以公务之由从刑部溜出偷偷跟在张束身后。
那张束下朝后直奔东宫,不过一个时辰便狼狈而出,上了马车回了张府再没出过门。
因没有查到丝毫线索,邓贺面上微微扭曲了几分。
可他到底有耐心,并未将一时的失利放在心上。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查清真相,并让那农女血债血还!
正这般想着,一小厮将一封信塞到他手中匆匆消失。
他低眸瞧着信上的海棠标志,连看都未看,直接将信纸轻轻一撕,碎成粉末撒向周边冷面而去。
她竟又想来劝他放手!
她一个无宠的贵妃没给家族带来任何荣耀,好容易有了一个厉害的儿子却没本事护着,如今还要劝他放下!
放下!
呵,若是放下了,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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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崔锐坐在榻边的春凳上看了陆小桃半晌,确认她无碍后起身回了书房。
不过看了一会儿公文便觉心烦意乱,将狼毫笔往桌上一掷,起身到了射苑。
射苑只有六名守卫候在四处,见太子来了,忙恭敬将一把漆黑长弓递给崔锐。
这把长弓五尺之长,弓背弯如夜月。阳光下,锋芒毕露,寒光尽显。
崔锐接过长弓将弓身压在虎口处,右手快速捏起一支锋锐箭矢,搭在箭上缓缓开弓。
他脊背绷直,微眯了眸,“倏”一声,箭发如电,正中靶心。
崔锐拧着眉,又连发数箭,皆百发百中,可心中烦躁却更盛。
他烦闷不已,瞥了眼靶心上随风而动的箭矢,突然觉得无趣,将长弓往一旁的侍从手上一扔,大步出了射苑,本想再次回到书房,走到半路思索了瞬,还是回了自己的卧房。
陆小桃躺在榻上睡的正香。
上午之时,医女将她伤口包扎好后,一碗药汤随之而来。
她那时已彻底糊涂了,性子更是因着无所顾忌而糟糕透顶。
她半眯的眸望着黄褐色的药汁,神智当即清醒了一半,在榻上上蹿下跳。
崔锐压着女子强迫她喝完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女子才筋疲力竭靠着他胸膛睡着。
她身上小伤不断,又因着神智不稳,底子薄弱发起了高烧,又折腾了好半晌才消停下来。
待崔锐歇下来时,饶是他都觉有些疲累,去里间换了身干净衣裳,马不停蹄又出府了一趟。
昨日他已让人给陆小桃安排了一位有名的夫子,本想着今日就可以教导这女子,怎奈竟出了这回事,倒显得他所请的夫子不那么合适了。
他平日虽说讨厌她那副嘴脸,可他到底不想压抑她的性子,所以与她选的是京城中有名的刺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导陆小桃再合适不过。
但他如今已改变想法,她这动不动就寻死的念头和志气他实在是看的刺眼,他非要找人压压她的气焰和性格,待她伤势一好,这全京城最迂腐最讲规矩的夫子便是陆小桃的归宿。
崔锐似终是扳回一城,面上流溢出几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往方桌旁一坐直直看了她一刻钟,发觉并没将她看出朵花来,还越看越不悦,便命马进将公文全部搬到卧房,他坐在罗汉榻上徐徐批阅起公文来。
周遭安静至极,待他再次抬眸时,天色已黑,马进正命丫鬟进屋点着烛火。
柔和的火光徐徐摇曳着,崔锐眉目清冷的凝着跳跃的烛火。
他未抬头,淡淡问道:
“什么时辰了?”
“太子,已是酉时了。”
“让膳堂准备些膳食送到此处。”
“是。”马进刚要离去,又被崔锐叫住。
“以后,一日三餐皆准时准点送到此处,不可有半分拖延。”
“是。”
太子这是知晓陆姑娘挨饿一事了。
马进害怕地抿着唇,生怕太子找自己算账。
可太子吩咐完后便摆摆手让他下去,他这才松了口气,于是吩咐膳堂也更是用心——
需是气血两虚补身体的才行,若是烫着呛着辣着陆姑娘了,便找他们算账。
唬的膳堂的人连连答应,心中却是莫名。
等八菜三汤上桌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崔锐放下手中狼毫,走至床榻边轻轻摇了陆小桃两下。
陆小桃咕哝着翻了个身,被崔锐从榻上直接横抱而起。
迷迷糊糊中,陆小桃总感觉脖子处泛着潮湿闷热之感,她感觉不舒服,便想用手推却做乱的人,谁知手刚伸出,便被一双大掌紧紧箍住。
颈上的濡湿一路缠绵到了锁骨,陆小桃终察觉出不对。
她缓缓睁开了酸胀的双眸,就见着自己正背靠在太子怀中。
她的身体被崔锐两手圈在怀里,在她微微侧头的当儿,他竟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亲吻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