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枝枝被异种兽的晶核刺中后,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全是第一视角。
她抬了抬自己的手,发现是一个小婴儿的手。
她此时正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女人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小身体,像摇篮一样晃动着臂弯。几乎不需要求证,路枝枝就知道这是她的妈妈,那是一种母女之间的心灵联系。
接着又有一个男人走过来,男人的手心很厚实,长着茧,此刻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只能看见男人军装上闪亮的勋章,同时对话声在耳边响起。
女人担心的问:“怎么样了?”
男人说:“元老院的人已经检测到精神力,但暂时还没有发现那精神力是枝枝的,我们必须做决定了,不然一旦被他们知道枝枝不仅有精神力,还觉醒了异能.....一定会重现一百年前的那个悲剧...”
女人落泪,“觉醒别的异能都不要紧,怎么偏偏是星火之力....难不成要瞒一辈子吗?”
“我们的女儿今生做一个普通人就好,我只希望她能快乐健康的长大。”
路枝枝还没弄清楚什么是星火之力,对话声渐渐抽离,画面一转,梦境换了。
她似乎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视角中能看见那树干上每一条脉络都像人体的血管一样,交错纵横。她抬起手,发现此时已经不是婴儿的手,而是少女的手。
她偏过头,看见距离自己很近的一个青年正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的胳膊被自己枕在脑袋下。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动静,那青年从仰躺改为面对她侧躺,“睡醒了?”
她想看清他的脸,却只有模糊的五官和大致的轮廓。然而只听声音,也能感觉对方有一种矜贵的气度,语气中带着些宠溺。
“过几天就是我们的订婚仪式了,到时候会来很多人。”
路枝枝想说话,却受限于梦见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听着。
“紧张?别怕。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刻到你身边。”
“......”
“明天....那些人可能会说一些不好的话,但你不要在意,只要过了明天,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她看见青年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们的中指上戴着一模一样的对戒。
画面再次扭曲,眨眼间变成了室内。
路枝枝看向四周,入目是华丽的宫殿和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女,他们端着酒杯,面容模糊,偶尔有几对在窃窃私语。她看不见他们的脸,却感觉他们的视线全部打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质疑的目光看向她。
“听说路家的小女儿是个废物。”
“路家还怎么在上三城坐稳啊?她连个异能都没有,这下路家后继无人喽。”
“真遗憾,还以为至少应该是哨兵啊,结果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人,啧。”
“这样的后代生出来有什么用,还不如不要出生。”
“她怎么攀上赫菲尔公爵的啊?”
“一个废物花瓶,当然要使劲手段往上爬,才能保住她的地位啊。”
各种各样的声音将路枝枝淹没,一双双眼睛充满了恶意,甚至有幸灾乐祸,让她感觉无法呼吸。
突然,她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青年,这一刻,视角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只有他是彩色的。
他穿着华丽的宫廷装束,站在人群中间,正被人簇拥着攀谈。
“赫菲尔...”
她听见梦里的自己在叫那个人的名字。
可紧接着,那个曾牵着手叫她不要怕的青年,用冷漠的视线径直掠过了她。
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青年明显听见了,但停顿一秒后,若无其事的偏过头,继续听旁边的人讲话,仿佛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丑。
周围人的讨论声渐渐变大,甚至有人上前询问:“赫菲尔公爵,您真的要和一个路小姐订婚吗?不怕她拉低您的水准吗?”
路枝枝听见身体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等待赫菲尔的回答。
只见赫菲尔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的姿态如同高高在上施舍乞丐的国王。
“不过多一张嘴的事,公爵府不缺这一双筷子,既然她的父母已经殉职,收留她当个小宠物养着也没什么。”
‘咚咚——’
‘咚咚——’
路枝枝的耳朵在一瞬间像灌满了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看见周围的贵族们在大笑,而她像个被排挤的局外人,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咚咚——’
‘咚咚——’
“有心跳了!!!!钧哥,小向导有心跳了!!!!”
梦境戛然而止,路枝枝睁眼,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皱眉躲开,下一秒,男人的头就挡住了上方的手术灯。
她看见厉沉钧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她想说话,却发现口鼻上戴着一个呼吸器。
厉沉钧注意到她这一微小的动作,立刻将呼吸器帮她小心翼翼的拿下来。
“哪里疼吗?”
路枝枝摇头,有些茫然的眨着大眼睛,看见自己的手还是小短手。
刚刚的梦在醒来的一瞬间,已经忘了大半,她努力回忆,可那记忆却像狡猾的泥鳅溜进意识深处,半分钟后,她的记忆只剩下知道自己做过梦,和一些画面碎片。
路枝枝坐起来,发现自己此刻已经回到了飞舰,所有队员都围着自己,既紧张又激动地看着她。
她不解的环视众人,不懂他们的表情怎么这么复杂,她看着厉沉钧,琥珀一样的圆眼珠一转,小短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饿饿。”
厉沉钧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一样,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
“我我我这就去给小向导冲奶粉!”莱昂边激动的哭着边跑出去。其他队员们也露出万幸的笑容。
厉沉钧看着歪头疑惑的路枝枝,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打怪兽。”
“对,打怪兽的时候,你受伤了,这里疼吗?”
厉沉钧摸向她的心口。
路枝枝低头看了一眼,感受了一会儿,脆生生道:“没感觉。”
男人的眼底闪过思虑,却也不再追问。
他将奶瓶挤出一点在自己的手背上,试过温度,又将路枝枝抱在腿上,帮她拿着奶瓶喂她喝奶。
路枝枝狂嘬奶嘴,她醒来后就觉得身体里两股能量在交织拉扯着她。
厉沉钧垂眸注视着喝奶的小人,轻柔的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发丝拨开,他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也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但抱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出卖了他此刻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
路枝枝喝奶时注意到他手腕上空空的,问:“佛珠?”
厉沉钧只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变得柔和,说:“不需要了。”
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路枝枝喝完奶就在厉沉钧身上睡着了,男人将她轻轻放在恒温箱里,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此时路枝枝脱离危险,他才感觉到疲惫。
昏暗的舱内,没有人发现,陷入熟睡的路枝枝的眉心,此刻正隐隐散发着一道金色暗纹。
暗纹的图案像是某个古老家族的特殊标记,而原本完好的暗纹此时却龟裂出一条缝隙,似乎有什么即将冲破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