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内,皇室宗亲陆续到来,夜宴尚未开始,皇帝和二妃也还没入内。
云如璟三人已落座,看见云如琢来,又起身行礼。
“二皇兄。”云如璟又对着云如珏颔首,“五弟。”
“四哥,真是好久不见啊!”云如珏心中不痛快,语气也有些不善,说罢便径自回了席。
云如璟面色无异,与云如琢相视一笑,二人各自落座。
只是柳青禾还站在原地,“两位妹妹,近来一切可好?”
“有劳二嫂关心,府中一切都好。”柳青禾问的是人,可师殷殷却答的是王府。
二人心知肚明,笑意更深。
柳青禾并没有回席,只是走到一旁,看着徐织萝。
徐织萝领悟到她的意思,又有些迟疑地看向师殷殷。
师殷殷轻轻一瞥,没有说话,自顾自倒了杯茶。
于是徐织萝走上前去。
柳青禾将此举尽收眼底,故而打着趣道:“看来亦薇妹妹越发适应王府的生活了,与予棠妹妹之间也越发和谐共处了。”
言下之意便是怎么出来说句话还要请示?
“师……”徐织萝欲言又止,“宁王妃确实嘴上刁难着人,但一直以来也没有十分为难我,从前的事,也不怎么与我提……”
柳青禾的脸上的笑意显然有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掩了下去。“如此,我也能放心了,你们如今到底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也……”
“徐亦薇。”
师殷殷的声音打断了她,二人双双回头。
“嗯?”徐织萝疑惑。
师殷殷和云如璟都站在前方,“长公主到了。”
闻言,徐织萝脸上欣喜,匆匆向柳青禾行过礼,便往恭国公一家走去。
云如璟轻轻一笑,对柳青禾颔首,好似前些时日的意外、猜忌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一袭白衣,温润如玉。
可他怀里的师殷殷,却透露着似有若无的敌意。
她虽然也笑着,但看向柳青禾的眼里,充满了挑衅。
柳相宜,徐亦薇真的还能为你所用吗?
请你一定要,把林辞送到我的跟前。
云如璟揽着师殷殷走向恭国公一家,柳青禾仍端着笑,可指甲却深深掐入手背。
“伯父!伯母!”徐织萝稳健的步伐带着些雀跃。
“姑母,姑父。”云如璟微笑着叉手行礼。
“恭国公,长公主。”师殷殷越发端庄稳重。
宁王府的这三人,各喊各的,旁人听来甚是违和。
“徐世子,好久不见啊!”师殷殷若无其事跟徐万鹤打着招呼。
然而徐万鹤沉着脸就快步前往自己的座席,师殷殷也不恼,低声轻笑。
裕和看了他们一眼,也不作声,只是拉着徐织萝往前走。
“是不是天天不外出,在府里也不动弹了?我看着萝儿圆润了不少!”
时隔那么久,显然裕和对徐织萝的气也消了许多。
“啊?”徐织萝摸了摸自己的双脸,“伯母是不是唬我?我当真变胖了吗?”
众皇亲悉数到场,傩舞仪队也将至宣政门。
中官入殿高唱:“陛下到——”
皇帝从竖屏后出来,后面跟着德、贤二妃。
云怀霖领着云温苒从侧殿出来,开心地冲着云如璟等人挥手。
“参见陛下!”席下众人皆行礼。
被奶娘抱着的云清婉有些不安地乱动,柳青禾低声哄着:“婉儿,见过皇祖父。”
云清婉哼哼唧唧,奶声奶气嚷着:“祖……皇祖父……”
殿里本来极其安静,显得她的声音十分引人注意。
皇帝也看了过来,云如琢连忙垂首道:“父皇见笑了。”
可皇帝并没有生气,挥袖转身落座,“诸位随意落座。”
他又看向云清婉的奶娘,“将郡主抱过来。”
奶娘不敢靠近圣体,在殿阶下将云清婉递给德妃身边的宫娥。
宫娥路过德妃身边时,云清婉向她伸出双手,“祖……母……祖母!”
德妃眯眼笑着哄她,“婉儿乖,到皇祖父那儿去!”
云清婉似懂非懂收回手,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这身明黄色,变得有些拘谨,怯声喊着:“皇祖父。”
宫娥将她放下,她歪歪倒倒向前挪了几步,小小的手搭在龙椅上,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把将她抱到腿上坐着,顺势摘下腰间的红玛瑙腰佩,供她玩乐。
尊贵为天子,也贪享人间的膝下之欢。
此时,中官入殿又唱:“傩舞仪队已到含元殿外,请诸位移步观礼——”
于是皇帝抱起云清婉往外走去,其余人紧跟其后。
御街上,一行人头戴面具,手持铜铃、木剑、彩带等物,正在进行古老的驱祟祈福仪式。
柳青禾不知何时站到了师殷殷身旁,“听说予棠妹妹幼时在祖籍江陵生活,不知两地的新年,都有些什么不同之处?”
师殷殷侧目看她,虽然她们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在人前,仍是一对“好妯娌”。
“难为二嫂记得,我是何方人士。”
宫灯晃着师殷殷的眼睛,她又往傩舞人群中望去,“可惜我八岁就被接到西北去了,印象中,除了边境安定的两三年,基本都是在军营过的年。”
柳青禾仍有一阵没一阵地搭话,“妹妹记得这样清,想必与将军重逢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吧。”
师殷殷轻笑,“确实有这个缘故,不过,主要还是我对八岁之前的事,记不大清了。”
“哦?”柳青禾好奇地望向她,“此话又从何说起?”
“八岁时发了两天的烧,醒来就对以前的事情不大记得了,只记得祖父训斥我是淘气落水。”
师殷殷垂着眼,灯火迷离中,好似真的在回忆往昔。
“幸好后来到了西北,尽是风沙戈壁,不会再生此祸事。”
“想不到妹妹这有这般遭难,真叫人惋惜。”柳青禾叹了口气,“不过虽然记忆模糊,但想来妹妹幼时在祖父家,应当也是备受宠爱。”
“祖父祖母怜我自幼与父母分离,确实更加关照些。祖上基业殷实,每每出门都艳羡别家娘子。”
说到此处,师殷殷的眼中才重新燃起一道光,眉峰微挑。
“我尤其记得,有一个女孩,时常跑到师府附近,鬼鬼祟祟的。”
柳青禾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许是邻家的孩子,想同妹妹一处玩罢了。”
师殷殷满脸不屑,“不是邻家,不过确实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