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两个月,文家院子总算竣工,众人齐聚永平坊。
云如玧买下文家右边的半亩地,与文家后面的十丈连成一个大院,方便桑瑶和文倩过去。
与文家齐平的一大块地是女孩们的居住区,云如玧还找来两个嬷嬷一同住着,方便照看。
大门是很寻常的木砖结构,匾额上空无一字。
穿过一个小前庭,是会客正堂,再往后去就是孩子们生活的院子,除了厢房,便是后厨、柴房和浣衣处。
一切都按照普通百姓的规格,没有任何铺张。
走出院子,便是学习的区域,有习武场、学堂、琴房、纺织室,额外还有一间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文家的那十丈地里,同时供文远使用。
这个院子其实跟师殷殷关系不大,且不说从画稿到督工,都是云怀霖他们几个在忙活,就连桑瑶和文倩都不是她的人。
所以看完之后,她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
“此院名何?”
师沅沅摇头,“未曾起名,我们商议后,还是认为请阿姐题字更好。”
“我?”师殷殷疑惑。
“可不得是你嘛!”云怀霖挑眉,“这两个月你来过几日?苦力活不干,总得动个脑筋吧?”
师殷殷垂眼轻笑,“既然如此,叫上孩子们,我们去正堂吧。”
到了正堂,宇文舒研上墨,将笔递给她。
只见师殷殷提笔书下四个字。
“其野芃芃?”云怀霖拿起宣纸,念叨起来。
宇文舒立即反应过来,问道:“诗三百有鄘地之载驰歌曰: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可是出于此处?”
“正是。”师殷殷又在另一张纸落笔,“《毛诗》注曰,此诗为许穆夫人所作。那时田野垄上长满麦子,许穆夫人回国之心十分坚定。”
话音落,她也停下了笔,举起纸上的三个字给孩子们看。
“此院以后名为行野居,我愿你们路途坦荡,坚定前行,莫要回头。”
这些女孩,她们是知道自己被抛弃的,所以,一路走吧,不要回头。
师殷殷的题字,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就此定下。
因即将过年,众人也都商议二月之后再来开设学堂。
一切事宜皆已定下,正要各自散去,文倩喊住了师殷殷,“王妃,文郎前些时日已经回来了,您可要一见?”
师殷殷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便往文家走去,又被师沅沅喊住。
“阿姐!”
师殷殷回头看她,“沅沅有事?”
“嗯,”师沅沅点头,“阿兄有信。”
师殷殷便让桑瑶和文倩稍等片刻,过来看信。
这是一封只给师殷殷的信,没有拆开过。
师沅沅站在一边等她看完,“阿兄说宁王府现在不便传信,便让我转交阿姐。”
“我知道了,”看完了信,师殷殷收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先回吧。”
师殷殷到文家院子时,正看见云如玧在内,她有些纳闷,“凌王今日如此得闲?”
云如玧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不是等着嫂嫂来验收嘛!孩子们已经入住了,我不便过去,想着嫂嫂是要来一趟的。”
文现才上前给她行礼,“参见王妃。”
师殷殷落座,看向文现才,“现在桑瑶和阿倩都从宁王手底下出来了,你呢?”
文现才回道:“属下仍听从殿下派遣。”
旁边传来云如玧调侃的声音,“我刚才还说呢,四哥可真能绸缪,在市井之中,藏了他们这一家子人。也不知别处,是否还有惊喜?”
师殷殷缓缓转过来,抬眼瞧他。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让云如玧如坐针毡。
“嫂嫂这是怎么了?”
师殷殷嫣然一笑,方才云如玧的话,让她突然想起有朝一日,他会背刺云如璟的事。
狡猾的小狐狸。
师殷殷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喝了口茶,“我在想,孩子们搬过来后,凌王府是不是腾出空位来了?”
云如玧哭笑不得,“嫂嫂真当我这是避难所啊?又想塞给我什么人?”
师殷殷取出师应齐的信,“我长兄从黔州带回来几个人,确实有劳凌王收容一段时日。”
云如玧笑着接过信,“黔州?那不应该去恪王……”
看了前两行的字,他的话戛然而止。
全部看完之后,云如玧抬头看她,“这是四哥的意思吗?”
云如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要动用师应齐的话,所以此刻他不得不起疑。
“我的意思。”师殷殷抬手收回信,“当然,凌王也可以不帮我这个忙。”
云如玧思索片刻,狡黠一笑,“我可以为你做事,但是嫂嫂,你知道的,我只要你一句话。”
师殷殷与他对视片刻,也笑了一声,“免谈。”
她起身要走,“沅沅首先是一个人,更是我的妹妹,我绝不会作为筹码,换取任何利益。”
“嫂嫂对我真是无情啊!”云如玧快步拦下她,无奈笑道,“没有信物,只怕令兄不肯把人交给我。”
师殷殷停下脚步,轻轻挑眉。
“阿倩,可有笔墨?”
师殷殷回到王府,也没有瞒着云如璟,把信给他看过后,又承认了自己自作主张的事。
云如璟有些不可思议,“你连我都不肯尽信,竟敢把人给他?”
“那不然呢?”师殷殷坐在梳妆台前摘首饰,“我父亲和叔父都不明白其间利害,更何况过年祖母和伯父一家都要来京。”
“咱们府就不用说了,归尘居现在让恪王用着,长明楼又人多眼杂。你纵然在外还有地产,不亲自盯着到底是不放心。”
“若让你选,也只剩下凌王府和秦家了吧,总不能给临安送去。”
师殷殷取下耳钩,嗤笑一声,“你就是想选秦家,我也不可能把人给他们。”
“无妨,”云如璟并没有跟她犟,“让阿玧看着也好。”
毕竟,他自己也防着秦家。
只不过,到时候不免要找个借口,别让秦术知道自己又擅作主张,还不告知他的事。
云如璟又问道:“所以你长兄快要入京了是吗?”
“嗯,大概还有两三日吧。”师殷殷终于摘掉所有首饰,这些玩意戴久了压得脖子有些酸痛。
云如璟见她有些不适地活动着脖子,便过来为她揉肩。
师殷殷错愕回头,被云如璟掰了回去。
她又说道:“我让凌王提前派人去城外等着,别让人知道我长兄带了人入京。”
“嗯。”
他不再回话,专心致志给她揉肩。
师殷殷缓缓闭上眼,不得不说,这云如璟手劲确实比汀药大,按起来还挺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