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北想，人活着真难啊。
可以想象得到有多难。
他经历过。
唐春江去单位找了唐娟。
其实就他的工作性质来说，媳妇真的不上班，全家也饿不死。
不过就是达不到过去那种舒舒服服水平，你想那时候的钢城发展多好呐，每个月开钱，每个月都有工资，遍地是饭碗，谁会担心找不到工作。
唐春江两口子是典型的赚一个花三个的主儿，从不攒钱，这一下刚，就有点傻眼了。
唐春江老婆是压根就没打算出去找活，就想单干。
单干得有本钱。
为什么不去找唐春红？
唐春红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要是缺了吃少了穿明儿马上活不下去，她给钱！
但是让她借钱做生意，想也别想！
唐春江一听这话，也是来气。
不就是……瞧不上他们呗！
找唐娟这里来了。
小西那盘子干得多大啊，随便开个厂就一百万。
这孩子当时去俄罗斯，肯定赚翻了！
唐春江就是后悔，机会不等人，他现在再去俄罗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林道西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买的！
林路北掏钱买的！
大概能有八十平左右，屋子里没有大装修但该有的东西都有，看得出来两个孩子都想为唐娟提供一个稳定向上的环境居住。
“三姐，我不是白借，我打欠条。”唐春江承诺。
知道别人借钱都怕要不回去，他给保证！
唐娟摇头，两只手勾来勾去。
其实。
她是真的不会拒绝别人。
过去都是她求人，没人求她！
当然了，她也很少会主动去求别人什么，自己没本事就扛着呗，非求人干啥。
“我手里没钱。”唐娟干干巴巴还是把实话说了。
她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多久，哪有钱。
“你跟小西说说。”唐春江打商量。
林道西最孝顺了，最听他姐的话！
要知道他三姐进去，就林道西一个人在外头想办法往外救。
那孩子，有良心！
“我这不能做。”唐娟不想得罪唐春江，可还是狠狠心得罪了。
知道唐春江八成会恨她，但没办法。
小北跟她念叨好几次，说林道西自从做生意后，性格大变。
一是一二是二，凡事都会讲得清清楚楚，一分一毛都得算清楚！
做事之前，先立规矩。
久而久之，林路北也接受了也习惯了。
林路北就怕他妈接受不了，不停打打边鼓，敲打敲打他妈。
老大那脾气，说翻盖子那是真翻啊！
当年就因为打个扑克，把他打什么样？
那大耳刮子甩的，手都要抡冒烟了，林路北到现在都记得！
“你看，我也不是不还你……”唐春江果然肉眼可见脸上情绪就变了。
唐春红那他晓得是一定借不出来了，没想到唐娟这也这么难。
你想唐娟家，除了两个孩子啥都没有，什么不得靠娘家靠他们兄弟？
你来我往。
你撇这么清楚，将来不走动了？
唐娟看唐春江：“春江啊姐是真的没有，就算是有，我也没法借。我这家里情况你比我还清楚，现在是俩孩子赚钱养我，我不赚钱不说还往外给借钱，那我这个当妈的就有点不像话了。你今儿恨我也好怪我也行，你要是有什么力气活，你们两口子干不了，那姐这个忙能帮！”
“我要不难我也不能跟你开这个口，实在是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春江啊，真的说到难，你还有工作，我什么都没。”唐娟说到底就一句，没钱。
唐娟也不是恨任何人。
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她的两个孩子……亲舅舅也都在对吧。
照顾没有。
关心，好像也没有。
总不能好不容易把苦都吃完了，现在扒开糖皮给人送糖吃吧？
真的有糖，她得紧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吃！
她可以不吃，但她孩子得吃。
事实上，唐春江条件比他们当初好太多了！
还赚钱呢！
也不会下岗！
不过就是滋润和不滋润的分别，还达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唐娟家。
林路北看他妈：“你不怕我老舅生气，记恨你？”
唐娟喃喃说着：“恨就恨吧，我是没有能力帮他。就算我手里有钱，我还有家要管，钱也得拿到家里做生活费，给你和你姐添两个菜多好。你姐看着开那么大一个厂，外头一蹲就十天半拉月，我没亲眼看见我也知道她日子不好过。”
谁养的孩子谁心疼。
接了电话大半夜就得往火车站冲，买不到坐票就得站着。
唐春江和小西摆在一起，她觉得小西更苦更需要帮助。
“这个是，我老舅这人……也就现在瞧着我姐风光了！幸好当时他没帮我们，不然还欠债还不完了呢。”
你想，当时唐春江要是收留他们，这是多大的人情？
还不还？
这是还一次就能还完的？
所以有些时候命运吧，也挺有趣。
*
顾则臣躲到楼梯间坐会。
想让自己的大脑空一空。
被迫吸入太多讯息，这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不灵活。
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台阶上有点灰，顾则臣也没顾上去管，坐了下去。
得往后想。
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楼下，林道西乘上了楼，跟顾则臣的几个合伙人打了招呼。
“他人呢？”
呦呦呦，大老板今儿摆烂了？
“办公室没在就是去后楼梯了。”有人指指后头。
林道西晃着步子往楼梯间去。
办公室她去过了，没看见人。
好多人都说她走路很有趣，一晃一晃，倒也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以前伤过腰留了点病根儿，后期就这样了。
这样走路很舒服。
从楼梯门那一走一过，人都过去了，又退步退回来。
楼梯间外顾则臣坐着呢，林道西隔着门看他。
她心说：“顾则臣啊顾则臣，这次你还不哭！”她撇撇嘴：“你的身后可不是空无一人了，你的列祖列宗来了！”
她。
嗯。
不是列祖列宗，谁会盼着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