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心下乱的很,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一个鱼目混珠之人,初来乍到一直带着小心谨慎,生怕有人冒出来,指着他说,你这个卑鄙之人竟敢冒名顶替。
后来熟悉之后,言语也逐渐放肆,究其根底,也不过是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到这么美的事,混过一天算一天,已经混了好几个月,怎么也不算亏了。说白了就是屌丝行为逻辑作祟,一直有种占便宜的心思,如今便宜占够了,又想着肆意一些。
谁知今日听闻的消息,将他以前所思所想的所有认知全部推翻,原来我不是什么光阴之逆旅,百代之过客,我就是我!想到此处,崔尧脑中突然蹦出一句佛家偈语: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院中无人注意此时怪异的崔尧,目光都在崔昊身上集中。只见崔昊带着鄙夷说道:“莫要拿这些哄孩子的话骗我了,老实交代,我看你到底有什么话说!”
那老汉此时见事情已经败露,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起来。
“当年我兄长被老爷处死之后,族中也只有我一人有公子身上毒药的解法。小公子身上的龟息散副作用极大,醒过来之后不算大好,那药物有些成瘾性,须步步为营,慢慢戒断。所以我靠着戒断之法,留在了公子身边,没有去那苦寒之地。
当时我估算过,解掉小公子身上的毒瘾大概需要一年时间,我谎称需要五六年时间才能彻底完好。于是老爷一时之间不能将小公子归还,只得养在身边。”
崔昊无奈的插言:“我当时还有些遮丑的心思,不想让你兄弟二人反目成仇,闹得家宅不宁,如今想来当时若是把毒娃娃直接交还了你,或许也没有以后的事了。”
崔庭旭心下也是一阵茫然,若是当时真的接回来一个毒娃娃,将那些阴私之事挑破了脓疮,那恐怕如今……
晃晃脑袋,不敢想象。
想来父亲可能也是好心,将崔尧完全治好之后再送回来,只是崔尧怎么自己从野外回来了?难道那老儿没有胡说,崔尧真的是从妖怪窝里跑回来的?
那老汉见众人不再说话,于是接着说道:“小人绝对没有存着害小公子的心思,也是那日事发突然,小公子离奇失踪之后,我才慌乱的从人市上挑了一个外形相似的弃婴,以此蒙蔽众人。
万幸老爷略微有些眼拙,未能及时发现,这才让小人逃过一劫。
这些年,我一直谎称余毒未消,才导致小公子越长越偏,老爷也并未见疑,所以我才越发安定了下来。”
崔昊面色通红,想着这些年被这老杂毛耍的团团转,气就不打一处来,陡然抽刀问道:“你老实对我说,当年把尧儿扔到哪里了?莫要拿你那套奇谈怪论敷衍老夫,今日不说个清楚,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那老汉面色惨白,言语颤抖的说道:“我今日还有活路吗?无论如何也是一死罢了,何必再骗你?正主眼下也在,你问下不就知道了?”
崔尧见提到他,出于自保,也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迷茫的看着老汉,仿佛他在说胡话。
那老汉惨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三个月前,老爷听闻小公子已然自己归府,心下不解,于是走了一趟。”
崔昊自己说道:“老夫当然要去看看,我寻思我这孙子一直养在别院,怎地又冒出来一个?当时也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去看看儿媳是不是又做什么蠢事了。哪知道,只一眼,老夫就认定,原来做蠢事的一直是老夫自己!”
说着老头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克制,扇得甚是用力,连鼻血都打了出来。
“我远远看着,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他妈才是我的亲孙子,老子费劲巴拉养的六年的竟不知道是哪的野种!我还想着等孩子身上的毒解干净了,往临清一送,让儿子儿媳跪在我面前狠狠地磕几个响头,如此也好将家中灾厄解除。哪知道我自己才是个大笑话,哈哈哈,谁他妈能有老夫惨?老匹夫,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说辞!”
那老汉自知生还无望,于是眼巴巴的看着崔昊说道:“我那些家人呢?可否放他们一命?”
崔昊拍拍胸脯说道:“我的为人你还不放心?六年前我都没杀,如今会因为你破解?说吧。”
那老汉心里有了些寄托,又说道:“老爷回来之后就阴晴不定,想来是对我起了疑心,这小儿也越长越不像崔家人,我这才害了怕,鼓动着这小儿随我一起逃跑。随后就被这位壮士拿下,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包括刚才壮士模仿我与小公子的对话,都是真的不能再真,没有一句谎言!”
崔昊恼羞成怒,手起刀落就将那老汉的头颅斩落,随后又看向了经常相伴膝下的‘孙子’,阴恻恻的说道:“你还有何话说,莫要再说是我孙子这种鬼话,你自己看看你什么模样,我可消受不起。”
那小儿被溅了半脸鲜血,吓得涕泪横流,哭喊到:“爷爷,你养了我六年,怎地也该有些感情,你就当养只狗也该留我一命!莫要杀我,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崔昊抹了抹刀,说道:“我这六年来,对你有多亲,此时就对你有多恨!我本不该杀你,可你自己说说,你是何时知道自己不是我亲孙子的?”
那孩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一直不信的,只是那老仆一直蛊惑于我,孙子才信了他的鬼话,爷爷,你信我呀!”
“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一直瞒着我?说!!!”
“……孙儿记得您曾经玩笑的对我说过,以后偌大的崔氏都由我来继承,孙儿舍不得崔家,这才鬼迷心窍,没有坦白!孙儿对崔氏一片真心!!天日可鉴!”
“天日可鉴?老夫就让你的真心见见天日!!!”说罢,眼角似有泪水流出,手中刀却丝毫没有犹豫,一刀斩下,干脆利落,一如崔昊这一辈子的人生,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斩罢,一把将一旁吐得一塌糊涂的崔尧拉在身前,说道:“尧儿,老夫这一辈子,谁也不曾亏欠,不欠父母,奉养终老!不欠老婆,即使她与我有杀子之仇!我也不曾报复。不欠儿子,大儿早早将家主之位给了他,小儿将万贯家财悉数赠予。唯独欠了你,今日老夫把话放到这,你要如何了断,老夫都接着。只是事后不得再在家里兴风作浪!闹得家宅不宁!”
见崔夫人欲有话说,直接提刀逼退:“碧君你退下,此事现如今是我们爷俩的事,你少来掺和!你的仇,你夫君早就替你报了,眼下你没资格对老夫说三道四!”
见崔尧面色惨白,显然刚才之事对他冲击有些大,此事却是崔昊故意为之,于是借着势说道:“这样可好?”说罢将刀子猛然插入自己大腿之上,面容抽搐,却又强装平和的说道:“尧儿可满意?不满老夫再来一刀!”
说罢,举刀又起,只是还未落下,就被崔尧将刀子握在手中,崔昊动作并未作假,力量也不小,猛然间阻止,崔尧手掌中都渗出鲜血来了。
崔夫人尖叫一声,就抢下崔尧,抱在怀中心疼不已。
崔昊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我的乖孙,舍不得爷爷受伤是吧?那你就算是原谅爷爷啦!以后也不许找你大伯、伯母的麻烦!知道吗!小子!”
说罢又邦邦磕了两个响头:“有始有终,今日这场道歉,老夫算是做完了!那个谁?无面、无颜,快过来,老夫站不起来了,扶一下不会吗?木头桩子!”
“等一下!公公还请说明,我的什么仇被我夫君报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今日都说了那么多,不妨把话全讲透了!”
包扎好崔尧的手掌之后,崔夫人又在穷追不舍。
崔昊被二位随从扶起来后,面色惨然的说道:“也罢,今日脸已经都踩到底下了,不妨说个清楚,我那大儿后来一直不见有后,我在崔尧出生之后,一直难以安心,也颇为记挂。
后来延请了一位宫中太医,为我儿诊治。当时那太医说是并无大碍,只是精虫太少,难以成活罢了,调养一下就会好转。等我儿走后,才对我道了实情,原来我儿从小受了惊吓,落下了病根,见到女人就哆嗦,根本就难以成行。你那大嫂,活活守了二十年的活寡!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众人一下子就从刚才的血腥场面跳转了出来,连静宜都忘了身边的尸体,双眼写着好奇:什么什么?
崔夫人迟疑的说道:“那大嫂的嫡子,崔得霖是……?”
“哈哈哈哈,那就要问你旁边那个坏种了!你且问他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