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风声,二爷还能解释,可这一连窜的冷笑却让他哑火了。二爷脸色阴晴不定,望着脚下的石孔,沉默半天不说话,杨教授也一直没开口。
“你看吧,我就说下面肯定不对头!”大金链惨着个脸,露出来的表情就像要哭了。
“什么鬼呀神的,不知道能不能扛住子弹!”钟全忽然分开人群,冷哼着走到墓洞前面,将枪口下压,甩臂、上膛,对准墓洞口搂了一火。
碰!
枪口喷溅出一股火舌,子弹在狭窄弯曲的石壁中来回弹跳,声音传出很远,这一枪下去,风也停了,那种诡异的笑声一下子消失无踪。
钟全面无表情地收好步枪,说原来鬼也怕子弹!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凝重,只能听到喘息的声音,好久大金链干笑两声,“老钟,好枪法,你上过战场,煞气重,没想到鬼也怕呢!”
钟全轻轻撇了他一眼,“有没有鬼我不知道,这种时候搂上一火,会让大家轻松一点。”
“好了,鬼神的事不过是虚妄怪谈,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不要耽搁时间了,下墓吧!”杨教授打断了两人的话,如是说道。
“慢,懂不懂规矩?”二爷挥手制止杨教授,从随身的口袋中摸出一盏油灯,油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有六个角,每个角下都刻着一个骷髅头,角边挂着风铃,锈迹斑斑,好些地方已经发霉变绿了。
“这是什么?”葛壮眨了眨眼睛,凑过去看稀奇。
“六角阴灯,也叫鬼头灯,南方倒斗手艺人吃饭的家伙!”二爷脸色很肃穆,将铜灯取出来搁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把红绳,轻轻套在那上面,给每个边角都系上活结,又添了一点煤油在里面。
“哼,老迷信!”杨教授一脸不屑,想必是知道二爷这么做的用意,把头别向一边说,你快点呢,别让这么多同志等你一个人。
二爷说你急什么,赶着亲嘴去啊?这墓道就在脚下,又跑不掉!
他将煤油倒进了“六角阴灯”的孔槽,这东西只有巴掌大小,攥在手里刚好,内部结构设计得十分精妙,六个角,每个角上都有孔槽,煤油沿着孔槽流下去,孔槽中却伸出六根灯芯,自己沿着漏嘴浮上来,就跟钻沙的蚯蚓一样,伸出指甲长的“触须”。
“二爷,你这不会是巫术吧?”大金链哆嗦了一下嘴皮子。
“小机关而已!”二爷含糊地应了一声,向钟全讨要防风打火机。钟全将打火机递给二爷,二爷一把接过,对着灯芯一点,六道火舌“腾”一下蹿起来,火光飘得笔直。
我和葛壮不约而同地张大嘴,都问二爷这是干什么?
二爷沉着脸,说是时候给你们讲讲下墓的规矩了,自古民间的倒斗手艺人都分为两种,一种文倒,一种武倒,咱们南方人属于文倒,下墓是有讲究的,就拿这“六角阴灯”来说吧,下墓之前,必须先将灯芯点燃,悬在洞口检测空气质量。千年大墓,里面的空气早就腐化了,能不能让人呼吸还是两说,这六角的鬼头灯的灯芯是特制的,可以用来辨别空气中的有毒物质。
墓穴封闭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空气不流通,尸体凡是腐烂之前,都会膨胀、充满尸气,随后皮肉开始腐烂,将尸气散发出来,没有任何墓穴能够保持真正的真空环境,可时间久了,还是会造成腐坏的空气,对人剧毒。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墓下环境复杂,很多大墓会在墓道设置机关,先用着鬼头灯探路,可以方便观察环境。
葛壮指了指六个角下分别纂刻着的骷髅头,以及那一窜铜铃,那这个呢?
“鬼头角,镇邪化煞用的!”二爷回复很简洁。
我说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你刚才不还让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吗?
二爷摇头说,“有鬼没鬼,谁说得清?总之上一辈的手艺人定下这规矩,咱们就得遵守,现代人都不太讲究,倒斗已经不分南北门派了,见着古墓就上*,稀奇古怪的探测仪器,哪比得上老祖宗讲究?”
倒斗人的讲究,这叫点阴灯!
杨教授说你别老宣扬你那老掉牙的封建迷信,办正事要紧。
二爷嘿然一笑,没说什么,手上轻轻拎着红线头,将六个角的铜灯缓缓悬在了洞口,一点点往下探出去。
二爷的手端得很平,六根火烛头都是平行着放下去的,半点煤油没洒,而当鬼头灯垂下半米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六道火光都跳动了一下,被压成绿豆大的小点。
烛火头还在安静燃烧着,可上面散发出得光线,却变成了绿油油的颜色,而且察觉不到一点温度,反而冷嗖嗖的!
二爷脸色当即就变了,接连试了三次,每次鬼头灯沉入洞口半米左右,灯芯上的火苗都会变成绿色,铜铃也不约而同晃动起来,几根红线像抽风一样,上下起伏摆动。
“这墓下不得!”这次二爷没犹豫,很干脆地收好鬼头灯,面无表情地说站起来,“司马南,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站住!”杨教授勃然变脸,说老梗头你什么意思,花了这么大力气找到墓穴洞口,科考队还死了一个同志,你说不下就不下了?
二爷眯着眼角,偏着脑门看着他,“没人要阻止你下墓,你想下大可以自己下,总之别拉着这几个年轻人陪你送死就成!”
杨教授说你这是在跟我唱反调,别忘了你是怎么出来的,还打算会劳改队捧“铁饭碗”吗?
二爷皮笑肉不笑,“总比死在这里要强!”
我弱弱地举手,说二爷,为什么说不下就不下了?
“不能下!”二爷指了指手上的鬼头灯,看着我说道,“老一辈的手艺人,下斗之前都会点上阴灯,阴灯除了探墓,还有一个讲究,那就是能够接引亡魂,刚才铜灯变绿了,镇魂铃也晃得这么厉害,遇上这种情况,就算穷得没裤子穿,也绝不能下墓?”
杨教授冷笑,“老梗头,收起你那套歪门邪说吧,光着屁股可没办法搞建设,你可想好了,叛变是什么后果。”
二爷说呦呵,你这大帽子扣得蛮响的,这又不是六几年那会,什么叛变革、命,你要革谁的命?
两个老头针锋相对,葛壮赶紧上来和稀泥,说两位,一大把年纪都别吵了,要我说来都来了,不下去看一看也太可惜了吧?
二爷黑着脸,正要呵斥他,冷不丁背后传来一道变了调门的惊呼,却打算了所有人的话,“你们快看,有鬼……真有鬼!”
杨教授正心烦呢,狠狠瞪了大金链一眼,“亏你还毛遂自荐,说自己祖上倒斗的,什么鬼,鬼在哪里?你倒是让他出来见见我啊!”
“不……不是,各位爷,你们都没发现吗?”
大金链嗓子眼好像卡着什么东西,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哆哆嗦嗦地指向身后,“小金……尸体……尸体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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