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玲的愤怒被她婆婆杨大妮全都看到了眼里。
杨大妮把手里的豆角往地上一扔,抬头看着王月玲说:“你这是啥眼神?怎么了,你还想打我不成?”
王月玲赶紧收回视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没,娘,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就是这么想的?”
杨大妮用手指着王月玲,口沫横飞地骂道:“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一个一分钱都拿不回来的废物!本事没有脾气还怪大!我说你啥了?我说得不对?你还想打我呢,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娘,我真没有。”
“你有没有你心里知道!”
就在婆媳俩眼看就要吵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呼喊声:“月玲,月玲,你在不在家?食堂有福利油,你去不去买?”
这声音听在王月玲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她立刻应声:“我在呢,来啦!”
说着连忙走了出去。
听到有人来,杨大妮也不吭声了。
一场争吵就这样被化解了。
王月玲走出屋才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张焕香,他们家隔壁的邻居。
看到她出来,张焕香朝她家努了努嘴,然后用口型悄声地问:“又吵架了?”
“没有。”王月玲用气声回答,同时难堪地笑了笑。
张焕香就是之前在食堂和沈玉瑶弄得有点不欢而散的那个军属。
她和王月玲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城市户口,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有正经工作。
后来随了军,部队给介绍的几个工作都不太满意,然后合适的工作也没找到,所以暂时只能在家里待着,做了家庭妇女。
张焕香和王月玲不同的是,她不是滨海本地人,她是从外地随军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经历都差不多,所以她对王月玲天生就有一份好感。
部队的规矩比别的地方大,执行力也比别的地方强。
当初王月玲和魏成山的婚礼是小范围的,也就是请相熟的一些人吃了顿饭,总共就坐了两桌子。
虽然闹得很难堪,可毕竟还没结束领导就给下了封口令,所以那些丢人事儿还真没传出来多少。
至少像是张焕香丈夫这种比较外围的人员,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张焕香的感觉里,王月玲就是那种被爹妈给卖了的小可怜。
她之所以会跟了魏成山,全是家里逼的。
包括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她将心底的鄙夷,厌恶全都给了魏成山和王月玲的家里,对王月玲本人反倒是同情更多一些。
毕竟,这样一个清清秀秀,文文气气的年轻姑娘,没人强迫着,怎么可能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儿?
特别是和王月玲他们做了邻居之后,亲眼见了她在家里受的那些委屈,张焕香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王月玲就是那种被压迫,被剥削的可怜人!
于是,在怒其不争的同时,她现在是尽自己一切可能给予王月玲帮助。
此时,看王月玲那一脸的苦涩表情,张焕香心里也跟着有点难受。
她叹了口气,说:“家属院门口贴通知了,说今天食堂有福利油供应。不要油票,一两九分钱,一家限购五两。不分干部群众,像你们家这种情况也可以享受优惠。
你去拿了油瓶子,我带你去买吧。”
不要油票的平价油?
还一次性能买半斤?
这真是难得的好事!
要知道这年头除非过年,平时一个人一个月平均下来,可能一两油都买不到。
不是说你有油票就行的,你有油票粮店可不一定有油!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王月玲连跟婆婆吵架都顾不得了,立刻回家去拿油瓶。
杨大妮再不待见这个儿媳妇,这样的光也不会不沾。
她抠抠搜搜的把钱给了王月玲,就让她跟张焕香一起去了。
毕竟他们家在部队的身份不尴不尬的。
虽然人家说了他们可以买,可没人带着,他们连去食堂都没法去。
怎么说他们也不是部队的人,享受这样的福利,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有人带着就好多了。
张焕香带着王月玲一起往食堂走。
他们住的那个老营职楼要去食堂的话,就得从新盖的干部楼经过。
在经过沈玉瑶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停着的程立言的那辆男式自行车,张焕香没忍住撇了撇嘴。
感叹道:“这世道啊,真是不公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的人,小两口就能住大套房,有的人,像你们家,三代同堂却只能挤一个小单间。”
说到这儿,张焕香叹了口气,问:“你婆婆还没说什么时候走呢?”
王月玲摇了摇头:“她说她不走了,要一直跟我们过。”
“啊?”张焕香看向王月玲的眼神里更加充满了同情。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凑到了王月玲的耳朵边,悄声说:“我跟你说件事啊,你可不能往外说。”
“什么事啊?”王月玲问。
张焕香朝已经走过的那栋楼指了指,说:“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最早师部是准备给你们家魏科长分到那栋楼里去住的,都说好了,就住程营长家楼上,二楼东边那套。
结果……”
“结果为什么没成?”
王月玲从来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魏成山提都没有跟她提过。
听张焕香如此说,她顿时急了,连忙追问道。
张焕香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王月玲急了,她的情绪顿时得到了满足。
她这才说:“结果那个沈玉瑶知道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程营长说的,第二天警卫营就把他们仓库的东西搬过去,把那楼上的两套空房全都给占了!”
“啧啧。”张焕香摇了摇头:“你说,有的人咋这么坏呢!好事儿都得让他们家占尽?你们就是搬过去也妨碍不了他们什么,咋这么不给别人留活路呢?”
想到之前在食堂受到肖梅的那一通排揎,此时看王月玲的脸越来越黑,张焕香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快感。
她想了下,又特意添了一把火:“说起来你家魏科长现在和程营长都是平级的,都是科级干部。怎么就他们家能住团职房,你们家就不可以呢?”